第一卷(9)
有这个必要了,他完全能轻易地摆脱他目前生活的地狱,花一点儿钱就可以得到他情妇的欢心,就象那两个时装商店的职员,用很少的钱就买到了那两个娼妓的欢心一样。可是怎么办呢?她没有什么过错呀。他给她的钱少了,她对他的热情就会减少,她就不会再给他说一些使他神魂颠倒的甜言蜜语了。为了炫耀自己,他常常把情妇信上的话念给同事听,要他们知道她多么温柔,却从不向他们透露他花了多少钱供养她:不管他送给她什么,一张照片上的题词也好,电报上最后的客套话也好,这些最简单、最珍贵的语言也都是金钱转化成的。即使他避而不说拉谢尔难得的温存是用高价买来的,我们也不能认为他这样做是出于自尊和虚荣,尽管这个简单片面的推理常被人荒谬地用到所有花钱供养女人的情夫和许许多多丈夫身上。圣卢不是傻瓜。他清楚,那些满足虚荣心的一切快乐,凭他高贵的门第和英俊的面孔,他不花一分钱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相反,他和拉谢尔的暧昧关系只能使他同上流社会疏远,使他在人们的心目中贬值。他这种想显示自己不花一分钱就赢得恋人绵绵情意的自尊心,不过是爱情的衍生物,是需要向自己同时也向别人表明,他被心爱的人深深地热爱着。拉谢尔朝我们走过来,那两个女人也上了车。但是,吕西安娜和谢尔梅娜的名字,如同她们的假水獭皮围巾和时装百货商店职员装模作样的神态一样,使新拉谢尔的形象延续了一会儿。在这一瞬间,圣卢想象出巴黎比加勒广场的生活,陌生的朋友,肮脏的钱财,盲目作乐的下午;他似乎感到连接克利希林荫道的各条大街上,阳光不如从前他和他情妇散步时那样明媚灿烂了,因为爱情和同爱情形影不离的痛苦,就象酒醉心明一样,能使我们的感觉变得细腻。他想象在巴黎似乎还有一个城中城;他觉得,同拉谢尔交往就象在探索一种一无所知的生活,因为尽管拉谢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象是他的同类,但是她和他的共同生活毕竟是她真实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最宝贵的一部分,因为他给她的钱数不胜数,这能使她受到她的女友们的羡慕,同时又能使她有一天攒足钱后隐居乡下或跻身于大剧院。罗贝本想问她吕西安娜和谢尔梅娜是谁,如果她去她们的车厢,她们会给她讲些什么,她和她的女伴们在一起将怎样度过这一天。他想,如果他和我不在场,她们溜完冰可能会到奥林匹亚酒店寻找高级消遣。有一刻功夫,奥林匹亚酒店及周围的一切——他一向都很讨厌这些地方——使他既好奇又痛苦;科马丁街的明媚春光使他产生了一丝怀旧情愫,假如拉谢尔不曾同他相识,呆会儿她也许会到那条街上去挣一个金路易。可是,向拉谢尔提这些问题又有什么意思呢?不用问他就知道,她的回答不是沉默,便是谎言,或是什么不说明任何问题却会给他带来痛苦的话。两个拉谢尔持续了很长时间。列车员要关车门了,我们赶紧登上了一个头等车厢。拉谢尔珠围翠绕,这让罗贝再次感到她是一个无价之宝。他抚摸着她,又把她嵌入他的心中,在心里默默地凝视着,就和从前一贯做的那样——除了他看见她在比加勒广场上那一瞬间的印象以外——火车开动了。
她确实有点“文学天赋”。她滔滔不绝地给我谈书,谈新艺术和托尔斯泰主义,只是偶尔停下来责备罗贝酒喝得太多。
“啊!要是你能和我生活一年,你瞧吧,我就光让你喝水,你活得会比现在更好。”
“一言为定,我们到很远的地方去。”
“可是你知道我要做的事情很多(因为她对戏剧艺术态度十分认真)。况且,你家里人会怎么讲?”
接着,她开始在我面前大肆谴责罗贝的家庭。我感到她的责备非常正确,圣卢也完全赞同她的看法,不过,他却违抗她的禁令,不停地喝着香槟酒。我也认为他饮酒不好,并且感到她对他的影响不坏,我准备劝他不必管家里人怎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