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10)
而在社交界却不享有崇高的地位。除了几个公爵夫人(都是她的侄女、外甥女或妯娌)和一、两个王妃(是她家的故交)以外,到她沙龙来的人全都是二流人物:资产者、外省的或名声不好的贵族。由于这些人同她过从甚密,久而久之,那么高雅之士和赶时髦的人也就对她敬而远之。再说他们同她非亲非故,用不着到她的沙龙来尽义务。固然,我没有化多少时间,也没有费任何气力就弄明白,在巴尔贝克海滩,为什么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消息比我们还要灵通,对我父亲和德·诺布瓦先生正在西班牙进行的访问了如指掌。可是,即便是这样,我也难以想象,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同大使先生二十余年的暧昧关系会是侯爵夫人在社交界地位一落千丈的根本原因,因为那些最出风头的贵妇们在社交界炫耀的情夫还不如诺布瓦先生有身份。况且,他大概早就不再是她的情夫了,而仅仅是她的一个老朋友。那么,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从前是不是有过其他风流事呢?那时候,她的性格比现在狂热。现在她人老珠黄,变得平静和虔诚了,这也许得部分地归功于她拼命享受生活的狂热年代。她在外省生活多年,就不会闹出几场丑闻?她这些浪漫史后人并不知道,只是从她沙龙乌七八糟的成员看到了后果;倘若没有这些丑闻,她的沙龙肯定会是纯而又纯的沙龙之一。她的侄儿说她讲话“尖酸刻薄”,那么,她那张利嘴会不会使她在那个年代树敌过多?会不会促使她利用自己对男人的某些成功向女人实施报复?这一切都是可能的。尽管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在谈论廉耻和慈爱时,神态高雅,富有同情心,不仅用词细腻入微,而且语调也时强时弱,时重时轻,但这些并不能使这种假设不成立。因为那些奢谈某些美德,并且感觉到它们的魅力,甚至深有体会的人(他们会在回忆录中塑造一个具备这些美德的可敬形象),常常出生于,但并不属于那个实践着这些美德的默默无闻的、粗野而没有艺术修养的一代。那一代人在他们身上会有表现,但不会延续。他们的性格和那一代人的不同,他们敏感,有才智,但这种性格却不利于行动。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一生中有没有丑闻,这无关痛痒。即使有,也被她家姓氏的光辉遮盖了。肯定地说,她在社交界失势的根本原因是她的出众才智,一种与其说是上流社会女人的,不如说是二流作家的才智。
毫无疑问,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特别鼓吹稳健和节制,这种品质一般不会使人产生激情。说到节制,如果要说得完全恰当,我认为光有节制是不够的,还必须兼备作家的某些素质,必须有不太节制的激情。我在巴尔贝克海滩就注意到,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并不理解某些大艺术家的才华,她只知道用幽默的玩笑对他们冷嘲热讽,使她的不理解披上一层诙谐而优雅的外衣。但是,她这种诙谐和优雅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竟变成了——在另一个平面上,被用来贬低那些最杰出的作品——她真正的艺术素质。然而,这种素质会对一个人的社交地位产生不良的影响,会导致一种医生们所说的挑挑拣拣的毛病。这种毛病具有异常强大的瓦解力,即使你在社交界的地位十分牢固,不消几年,也会被它动摇基础。艺术家们所说的才智,对上流社会说来似乎是纯粹的奢望,而上流社会的人不可能象他们那样仅以唯一的一个角度去看待一切,决不会理解他们对选词或对比为什么有那样浓厚兴趣,因此在他们身边会觉得疲倦,感到恼火,会很快产生反感。然而,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的谈吐只显示出一种完全是上流社会的高雅,这在她以后出版的回忆录中也可以得到证实。一些重大的事件,她只是轻描淡写、笼而统之地提一提;对于她过去的岁月,她几乎只谈了一些轻薄的琐事,不过,她的描写却绘声绘色、恰如其分。但是,一部作品,即或涉及的题材是非精神性的,也还是智力的产物;要在一本书或一场谈话中(因为谈话和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