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12)
夫人不必为她难过,她只配这样。”
“不过……恕我直言……她确实很爱她。”
“她根本不爱他,她不可能爱她,却以为爱他,正如刚才她以为在引用维克多·雨果的诗,其实那是缪塞的诗。您瞧,”公爵夫人用一种忧郁的口吻说,“谁也不会比我更能被真实的感情打动。但是,我要给您举个例子。昨天,她对巴赞大发脾气,殿下也许会认为,那是因为巴赞有了新欢,不再爱她的缘故。根本不是。是因为他不愿意把她的儿子介绍给赛马俱乐部!夫人,您觉得得她太爱巴赞了,是吧?才不是呢!我要告诉您,”德·盖尔芒特夫人明确地说,“她是世上少有的无情人。”
但是,当德·盖尔芒特夫人“即席”谈论维克多·雨果和朗诵他的诗时,德·盖尔芒特先生双眸闪出了得意的光辉。尽管公爵夫人常使她恼火,但是,每逢这种时刻,他总是为她感到自豪。“奥丽阿娜真了不起。什么她都能谈,什么书她都看过。她事先不可能猜到今天会谈维克多·雨果。不管大家谈什么,她都应付自如,最有学问的人也不是她的对手。这个年轻人大概被她迷住了。”
“换个话题吧,”德·盖尔芒特夫人又说,“她这人爱疑神疑鬼。您大概觉得我很迂腐吧,”她对我说,“我知道,喜欢用诗表达思想,喜欢有思想的诗,在当今是被看作缺点的。”
“迂腐?”帕尔马公主说道。她意想不到会有这个新浪潮,微微感到震惊,尽管她知道盖尔芒特公爵夫人的谈话会不断地给予她这种美妙的冲击,让她紧张得透不过气,使她感受到这种有益于健康的疲劳,之后,她会本能地想到必须去浴室洗洗脚,以便轻脚上阵,赶快“作出反应”。
“我不这样看,奥丽阿娜,”德·布里萨克夫人说,“我并不怪维克多·雨果有思想,正相反。但他不该在丑恶中寻找思想。事实上,是他使我们在文学作品中看到了丑恶的东西。生活中的丑恶已经够多的了。为什么还要在书中再见到它们呢?我们在生活中不敢正视的痛苦,对维克多·雨果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维克多·雨果毕竟不象左拉那样现实主义吧?”帕尔马公主问。
左拉的名字没有在德·博特雷耶先生脸上引起丝毫反应。将军的反德雷福斯立场太根深蒂固了,不屑在脸上显露出来。听到有人谈及这些问题,他大发慈悲,保持沉默,以示对世俗者的关怀和体贴,正如神甫尽量不同你谈宗教义务,金融家尽量不向你推荐他领导的企业,大力士尽量显得温文尔雅,不向你伸出拳头一样。
“我知道,您是絮利安·德·拉格拉维埃尔海军上将的亲戚,”德·法朗邦夫人说。她是帕尔马公主的伴妇,是公爵的母亲替她物色的,心地善良,但愚昧无知。她还没有同我说过话。后来,无论帕尔马公主怎样申斥,我怎样抗议,她终究也未能消除我和那位海军上将有亲戚关系的看法。可是,我压根儿不认识这位法兰西学院院士。帕尔马公主的伴妇坚持把我看作絮利安·德·拉格拉维埃尔海军上将的侄儿,这确实庸俗可笑。但是,她的错误不过是千千万万有意无意犯下的微不足道、大同小异的错误中的一个标本似的极端例子罢了。在社交界为我们建立的“卡片”中,我们的名字伴随有无数这样的错误。我记得,盖尔芒特家的一位朋友,在急切地表达了想同我认识的愿望后,随即辩解似地说我认识她的表姐妹德·肖斯格罗夫人,“她非常迷人,非常爱您。”我犹豫地强调说,他弄错了,我不认识德·肖斯格罗夫人,但白费口舌。“那么,您认识的是她的姐妹。这是一回事儿。她在苏格兰遇见您的。”我老老实实地告诉我的交谈者,我从没去过苏格兰,但仍然是白费力气。是德·肖斯格罗夫人亲口对他说认识我的。第一次搞错了,以后也就真的相信认识我了,因为每次见到我,她总是主动和我握手。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