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17)
人家背着他们言归于好。公爵向来喜欢把一切可能令人不快的决定都揽在自己身上,他最后装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似地对我说:“听着,我亲爱的,您刚才对我说的事我甚至不想告诉奥丽阿娜。您知道,她很乐于助人,又非常喜欢您,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会派人送信给她堂弟媳的,这样,假如她吃完饭觉得很累,也就没有借口不去参加她堂弟媳的晚会了。我求您,不要对她提起这件事。如果您决定去参加晚会,我不用对您说,我们会为和您一起度过今天的夜晚而感到高兴的。”人情实在是太神圣了,有人向你求情,你不可能不讲人情,不管你是不是真相信他。我不想让人感到我在我的请帖和德·盖尔芒特夫人可能的疲劳之间有一刻犹豫不决,我装出没有识破德·盖尔芒特先生是在给我演戏,答应他决不向他的妻子谈起我来访的目的。我问公爵,我有没有可能在亲王夫人家里遇见德·斯代马里亚夫人。
“不可能,”他似乎很知情地对我说,“您说的这个名字我知道,俱乐部年鉴上可以看到。这种人是不可能到希尔贝家去的。您在那里只会看到过于斯文、过于乏味的人,会有一些公爵夫人,她们的爵号大家以为早已绝嗣,时机使它们得以新生,还有各国大使,许多科布格公国的人和不少外国的殿下,但您决不可能看到斯代马里亚的影子。希尔贝不用说见到她,就连听到您提起她,都会感到不舒服。好了,您喜欢画,我有一幅好画应该让您看一看,是我从堂弟那里买来的,其中部分是用埃尔斯蒂尔的画支付的。他那些画,我们显然是不喜欢了。堂弟把它作为菲利浦·德·尚巴涅①的画卖给我,但我相信,是比尚巴涅更伟大的一个画家画的。您想知道我的想法吗?我相信这是委拉斯开兹的作品,是最美好的年代的作品,”公爵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可能是为了捕捉或加深对我的印象。一个仆人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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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菲利浦·德·尚巴涅(1602—1674),弗兰德斯画派最著名的画家之一,擅长肖像画。
“公爵夫人让我问一问公爵先生,是不是愿意接待斯万先生,因为公爵夫人还没有准备好。”
“让斯万先生进来,”公爵看了看表,知道离换衣服的时间还有几分钟,便吩咐道。“我妻子自然没有准备好。是她约他来的。您可不要在斯万面前说起玛丽—希尔贝的晚会哟,”公爵对我说,“我不知道请没请他。希尔贝很喜欢他,因为他认定他是贝里公爵的私生孙子,这当然不是真的。(要是没有这个,您想想,我堂弟会理他吗?他在百米外看见一个犹太人,都要把他臭骂一顿哩)。但是现在,由于德雷福斯案件,事情变得严重了。斯万早该明白,他比任何人都应该同那些人断绝来往;然而相反,他尽说些令人遗憾的话。”
公爵把仆人叫回来,问他派去打听德·奥斯蒙表兄弟病情人回来了没有。公爵有他的如意算盘:既然他有理由相信他的表兄弟已是奄奄一息,他就得在他断气前,也就是说,在被迫居丧前派人去打听消息。一旦正式得知阿马尼安仍然活着,他就可以溜出去出席宴会,参加盖尔芒特亲王的晚会和化妆舞会。舞会上他将装扮成路易十一,同他的新情妇进行最有刺激性的幽会,直到第二天,待娱乐活动结束后,他再派人去打听消息。如果堂兄弟夜里去世,他就开始服丧。“还没有回来,公爵先生。”“真见鬼!这儿的人做事总要熬到最后一分钟。”公爵说。他怕阿马尼安“断气”的消息提前登在一家晚报上,这样他就不能去参加化妆舞会,便叫人给他拿来一份《时代》晚报,报上没有这个消息。
我好久没看见斯万了,猛然一见,我觉得他有些变样,心里嘀咕,他从前是不是蓄胡子,要不就是不留平头。事实上,他的确有很大“变化”,因为他病容满面,疾病使他改变了模样,让人乍一看会怀疑他从前不蓄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