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2)
不可能了,而且,倘若他们果真巧遇良缘,或天赐良缘,那么,他们的幸福就远非正常恋人的幸福可比拟,含有某种异乎寻常的,百里挑一的,如饥似渴的东西。一位裁缝师傅正准备规规矩矩去做活,不料大喜过望,撞见了一位大腹便便、年过半百的先生,在此之前,曾有过形形色色的障碍,种种特殊的排斥力,凯普来和蒙太玖家族的深仇大恨与此相比也微不足道,但障碍一个个克服了,排斥力也被异乎寻常的天赐偶合所抵销,最终而导致了爱;这位罗密欧和这位朱丽叶完全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他们的爱情并非一时冲动的产物,而是他们气质的和谐所注定的前世姻缘,且不仅仅是他俩自己的气质,而且是他们前辈的气质,他们的始祖遗传的气质,因此,与他们结合的人早在降生之前就已属于他们,吸引了他们,其引力可与操纵大千世界的力量相比,在那里,我们度过了前世生活。德·夏吕斯先生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使我无法细细观察熊蜂是否带来了兰花盼望已久的花粉,多亏巧遇,兰花才有幸受粉,这种巧合多么偶然,可称其为一种神迹。可我方才目击的也是一种神迹,差不多属于一个类型,其神奇的成分毫不逊色。一旦我从这一视角观察这次奇遇,在我的眼里,一切便都似乎呈现出美。为迫使昆虫保证花卉授粉,大自然创造了令人叹为观止的花招,没有昆虫,花就无法授粉,因雄花与雌花相隔甚远;若风必须保证授粉,那么大自然的巧妙安排便使花粉可较为轻易地从雄蕊中飘散出来,使雌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趁机获得花粉,从而免得分泌花蜜,这自然也再无必要,既然已经用不着引诱昆虫光顾,甚至也不必盛开花冠,吸引飞虫;大自然还巧妙设计,保证花朵只受其必需的花粉,唯它必需的花粉才能育花结果,促其分泌出对其他花粉有免疫功能的液体;这形形色色的花招在我看来并不比这一性恋附类的存在更为神奇,这一附类受命保证日渐衰老的同性恋者的性享受:他们并不会被所有的男人所吸引,而只被比他们年迈的男人所吸引——由于某种感应或协调现象所致,此现象可与支配三体异柱花,如干屈花授粉的现象相比。絮比安刚刚为我提供了这一附类的一个范例,然而它却不如其他附类易于把握,其他附类,尽管甚为罕见,但任何人道的植物标本采集者,任何道德的植物学家都可观察得出,可是,这一附类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位孱弱的年轻男子,盼望着一位身强力壮、大腹便便的五旬汉子主动接近他,而对年轻人的亲近举动却无动于衷,恰似报春花科的短柱雄雌同株花,除非由同属短柱的报春花授粉,不然就不会结果,然而它们却兴高采烈地迎接长柱报春花粉的光顾。至于德·夏吕斯先生,我事后体会到,对他来说,有着种种不同的结合,其中某种结合次数之多,瞬时性之不明显,尤其是两位角色之间接触之少,使人们不禁想到花园里的花卉,它们由附近的花授粉,但却永远触碰不到附近的花。确实,对他来说,只要把有的人召到他府上来,让他们洗耳恭听他几个小时的讲话,他在某次偶遇中燃起的欲火就可熄灭。通过简单不过的话语,轻而易举便达成了结合,就象纤毛虫纲随意就可聚合。类似我遇到的情况,他大概偶尔也有过经历,那天晚上,盖尔芒特府的晚宴散席后,我被他召去,男爵对来客迎面一顿猛烈的训斥,因此而心满意足,犹如有的花卉,借助突发的力量,远距离把花蜜喷射到一只昆虫身上,昆虫一时失控,无意中成了同谋。德·夏吕斯先生由被统治者上升为统治者,感到心头的不安解除了,获得了宁静,于是打发走来客,后者很快失去了对他的吸引力。最后,同性恋的产生,原因在于男同性恋者与女人过分近似,无法与她发生有益的关系,由此而服从一条更为高级的规律,即自我交配不育规律,正是这一规律的存在,造成了多少雌雄同株花卉不得结果。确实,寻觅男性的同性恋者往往满足于与他们一样女子气十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