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2)
,弄得我们步步扑空。更有甚者,那些猜想的名字根本不成其为什么名字,往往只是几个简单的辅音,与搜索枯肠所得的姓名格格不入。不过,从虚无到真实的思维运动是多么神秘,也许不管怎么说,这些错误的辅音有可能就是探路的拐杖,笨拙地在前面摸索,帮助我们捕捉准确的名字。诸位读者也许会说:“所有这些,与告诉我们这位夫人如何缺乏善心毫无关系嘛;既然您作了长篇大论,作者先生,请允许我再浪费您一分钟,我要告诉您,象您这样年纪轻轻(或者象您笔下的主人公那么年轻,如果主人公不是您本人的话),您就如此健忘,连一位极熟悉的女士的姓都记不起来,岂不令人恼火。”读者先生,这确实令人恼火。甚至比您想象的还更惨,待您感到,这样的时刻已经来临,姓名、词汇通通将从清晰的思维区消失,对自己最熟悉的人也最终喊不出姓名。这的确令人恼火,年纪轻轻,回忆熟人的名字,就得这么费劲。可反过来说,倘若只涉及一些颇为耳生,自然而然忘却的名字,一时记不起来,也不想费心去回忆,那这种缺陷倒不无好处。“什么好处,请您谈一谈。”哎,先生,须知唯有疾病本身才能教人去发现、了解并分析其机制,不然,永远都不可能打开它的奥秘。试想一个人象僵尸一样往床上一倒,迷迷糊糊睡到第二天才醒来,起床,他还会想到对睡眠进行重大探索,哪怕进行小小的一番思考吗?也许他都不太清楚自己是否在睡觉。稍微有点失眠,并非无益,它可品尝睡眠的滋味,在茫茫黑夜中放射出一点光芒。常盛不衰的记忆力并不是功率很强的推动研究记忆现象的激电器。“可德·阿巴雄夫人到底把您介绍给亲王没有?”没有,请安静,容我继续往下叙述。
德·阿巴雄夫人比德·苏夫雷夫人还更怯懦,但她的怯懦有情可原。她自知在社交上威信不高。她与盖尔芒特公爵曾经有过的那段私情使她本来就不高的声望大大降低,等到公爵把她一脚踢开,她干脆就名声扫地了。我请求她把我介绍给亲王,勾起了她的不快,造成她一时沉默不语,自以为这样沉默可以装出没有听见我说的话,也未免太幼稚了吧。她恐怕都未察觉到自己气得紧皱眉头。也许恰恰相反,她已经有所察觉,对荒谬的请求不屑一顾,并据此给我上了一堂行事审慎课,却又不显得过分粗暴,我是说这是一堂无声的教训,并不比慷慨陈词缺乏说服力。
再说,德·阿巴雄夫人确实窝火:众多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一个文艺复兴风格的阳台,阳台角上,并不见风行一时的纪念雕像,却探出了美貌非凡的德·絮希-勒迪克公爵夫人,其优美的丰姿并不比雕像逊色纤毫,就是她不久前取代了德·阿巴雄夫人,成了巴赞·德·盖尔芒特的心上人。透过抵御夜寒的白色薄罗纱裙,可见她那胜似胜利女神飘飘然柔美的身姿。
我只有求助于德·夏吕斯先生了,他已经走进底层的一个房间,可通往花园。此时,他装着在全神贯注地打一局模拟的惠斯特牌戏,这样他便可避免给人造成对他人视而不见的印象,我趁机尽情欣赏他那以简为美的燕尾,上面略有点缀,兴许唯有裁缝师傅才能识货,大有惠斯勒①黑白《谐奏曲》一画的气派,其实不如说是黑、白红的和谐,因为德·夏吕斯先生在一条宽宽的衣襟饰带上佩戴着一枚马尔特宗教骑士团黑白红三色珐琅十字勋章。这时,男爵玩牌的把戏被德·拉加东夫人打断了,她领着侄子古弗瓦西埃子爵,青年人长着漂亮的脸蛋,一副放肆的模样。“我的好兄弟,”德·拉加东夫人说道,“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侄儿阿达尔贝。阿达尔贝,你知道吧,这就是你常听说的赫赫有名的帕拉墨得斯叔叔。”“晚上好,德·加拉东夫人。”德·夏吕斯先生作答道。接着,他又添了一句“晚上好,先生”,眼睛看也没看年轻人一眼,态度粗暴,声音生硬得很不礼貌,在场的人不禁为之瞠目。也许,德·夏吕斯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