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3)
劲头毫无关系,后者虽然也有所掩饰,但却到了欣喜若狂的地步。
德·弗罗贝维尔先生强压住自己的笑声,以免让人听见,结果憋得满脸通红,活象只公鸡,即便如此,他也没止住咯咯的嘻笑声,同时故作怜悯的口吻,断断续续地大声道:“啊!可怜的圣德费尔特婶母,她准会伤心得病倒!不!可悲的妇人明天见不到公爵夫人,该是多大的打击啊!这不是要她的命嘛!”他笑得直不起腰来。在狂喜之中,他情不自禁地又跺脚又搓手。德·盖尔芒特夫人欣赏的是德·弗罗贝维尔和善的用心,而不是他那令人生厌的烦扰,她动用了一只眼睛和一只嘴角,朝他淡然一笑,最后决定立即离他而去。“听我说,我只好祝您晚安告辞了。”她一副迫不得已的忧郁神情,站起身子对他说道,仿佛这对她来说是件不幸的事。她那双蓝色的眼睛似乎念念有辞,她那嗓音犹如音乐般甜美,令人想起哪位仙女诗一般的哀怨泣诉。“巴赞要我去看看玛丽。”
实际上,她已经听够了弗罗贝维尔的唠叨,他不厌其烦地怂恿她去蒙福尔-拉莫利,而她心里明白,他是第一次听说那儿的彩绘大玻璃,而且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圣德费尔特的游园会。“再会,可我才刚刚跟您谈了几句,上流社会就是这样,相互间谁也看不透谁,想说的不说;再说,生活中处处如此。但愿死后能安排得好一些。至少再也用不着去袒胸露肩了。可谁知道呢?也许有人会在盛宴上炫耀自己的骨肉和肠虫。为什么就不行呢?噢,瞧瞧朗比荣老太太,您觉得她这副样子与那具套着开口裙的骨架有什么大的区别吗?她拥有各种各样的权利,这不假,因为她至少已过百岁。我刚刚涉足上流社会的时候,她就已经老得象个丑八怪,令人恶心,我拒绝向这种人鞠躬。我以为她早就死了呢。她来这里,简直是让我们看她的热闹,不然,就没有别的解释了。真是壮观,简直象做礼拜。好一派‘圣地景象’!”公爵夫人离开了弗罗贝维尔,他又挨了过去:“我想最后跟您说一句话。”她有些气恼,傲慢地问道:“还有什么话?”他担心她临行前突然改变主意,不去蒙福尔-拉莫利:“由于德·圣德费尔特的缘故,也为了不让她伤心,我才没有斗胆跟您提这件事,可既然您已经准备不去她府上,那我可以告诉您,我为您感到高兴,因她府上流行麻疹!”“啊!我的主啊!”奥丽阿娜大声道,她平时就害怕得病,“可对我来说,这病根本没有关系,我已经得过一次了。一个人一生不可能出两次麻疹。”“那是医生的话,可我见过有人甚至得过四次麻疹。反正,您现在已经知道内情。”至于他自己,别说这麻疹纯系捏造,就是真的染上此病,卧床不起,他也决不甘心错过等待已久的圣德费尔特盛会。他将为在盛会上看到众多风雅之士而欣喜!但更大的乐趣是亲眼看看游园会办糟的景况,尤其痛快的,是可以大大自我炫耀一番,吹嘘自己如何与上流雅士交往,同时又夸大其辞或者凭空捏造,悲叹游园会办得糟糕不堪。
我利用公爵夫人换座的机会,站起身子,想去吸烟室打听斯万的消息。“拔拔尔跟我讲的这些话,您一句也不要信。”她对我说,“小莫莱决不会去那儿凑热闹的。他们跟我们扯这些事,只不过是为了吸引我们。他们不接待任何来访,也从没有得到哪方邀请。连他自己也承认:‘我们俩孤单地呆在自己家中。’他老爱说‘我们’①,不象国王称孤道寡,而是包括他的妻子,我不用多问。可我了解得一清二楚。”公爵夫人添了一句。我和她迎面遇到了两位年轻人,他们相貌英俊,但又不完全相像,可继承的却是同一位妇人的美。这是盖尔芒特公爵的新欢德·絮希夫人的两个儿子。他们身上都闪烁着母亲绝伦之美的光辉,但每个人继承的美却不相同。德·絮希夫人把自己庄重的丰姿遗传给了其中一位,富有男性气概的躯体,配以优美的线条,母子俩都长着大理石般光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