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固执着说。quot;你说，谁不骗人能过日子呢？quot;

    晚上，外祖父坐下念圣诗的时候，我跟外祖母到大门外野地去了。外祖父住的那所两个窗子的小屋，在市郊缆索街quot;后面quot;，从前在这条街的正面外祖父有过自己的房子。

    quot;看，搬到什么地方来了呀！quot;外祖母笑着说。quot;老头子找不到中意的地方，总是搬来搬去。连这个地方他也不中意，我倒觉得挺好！quot;

    在我们面前，展开一片荒芜的草场，大约有三俄里宽。草场上有几道山沟，尽头是梯子形的树林和喀山公路边的白桦树。从山沟里伸出灌木丛的小枝条，跟鞭子一样。冷冷的夕阳，把它们染得血一般红。微微的晚风，摇晃着灰白的草叶。

    在近处一条山沟后边，可以望见小市民男女孩子的身影，跟草叶差不多少。右边，远处是旧教派墓地的红墙垣。那墓地叫做quot;布格罗夫隐修所quot;。左边山沟上面，有一片黑黝黝的树林，在原野上耸立着，那儿有一片犹太人的墓地。周围的一切都显得萧索；一切都无声地紧紧偎依在这残破的地面上。

    那些郊外小房舍的窗子胆怯地望着尘土飞扬的道路。道路上徘徊着一些瘦小的喂得不好的鸡群。有一群牛在女修道院那边哞哞地叫着走过。从军营那里，传来军乐队的声音，几管铜喇叭，在呜呜地长号。

    一个醉汉使劲拉着手风琴走来，踉踉跄跄，嘴里喃喃地说：quot;我走到你那边去……一定……quot;quot;糊涂蛋。quot;外祖母向红红的夕阳眯细着眼说。quot;你走得到吗？都快要跌倒了，睡着了。等你睡着的时候，会来小偷……把你这宝贝手风琴偷掉……quot;我一边把船上生活讲给她听，一边眺望四围的景色。增长了许多见识之后，再到这种地方，便有一种愁闷的感觉，好似一条鲈鱼爬进锅里。外祖母默默地、聚精会神地听着我讲，正象我喜欢听她讲一样。后来我讲到斯穆雷的时候，她诚心诚意画了一个十字，说：quot;是个好人，愿圣母保佑他！你可不要忘记他呀！好事要永远记牢；恶事就干脆忘掉……quot;我很难于开口向她说明，我为什么被人解雇，后来终于硬着头皮讲了出来。这对外祖母没引起任何的反应，她只是泰然地指出：quot;你年纪还小，不会生活……quot;quot;大家都在说：你不会生活。那些男人、水手，都这样说。

    还有马特廖娜姨婆，也对她儿子这么说，怎么才算会生活呢？quot;

    她把嘴唇闭紧，摇摇头：

    quot;这个我自己也不知道！quot;

    quot;那你还说别人！quot;

    quot;为什么不说呢？quot;外祖母心平气和地说。quot;你可不要生气。

    你年纪还小，你也不可能会。谁会呢？只有扒手会。你瞧你外公，他很聪明，有学问，但他一辈子什么也没落下……quot;quot;那你自己生活得很好吧？quot;

    quot;我吗？很好。有时也生活得不好……什么日子都过过……quot;行人们在我们身边悠然走过，身后边拖着长长的影子，脚底下腾起蒙蒙的尘土，把影子盖住了。黄昏的哀愁，渐渐浓厚起来。从窗子里，流出外祖父唠唠叨叨的声音：quot;耶和华啊，求你不要在怒中责备我，不要在狂怒中惩罚我……quot;外祖母笑眯眯地说：quot;啊呀，他早就使上帝厌烦了！每天晚上总是那么哭诉，可是哭诉有什么用呢？上年纪了，什么也不需要，可是还老诉苦，老发愁……上帝每天晚上听见他这声音，一定会笑起来：瓦西里·卡希林又在那里叽哩咕噜了！……好，我们睡觉去吧……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