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得他好象会长生不老,很难想象他会衰老,会变化。
他爱谈商人、强盗和造伪币的人成功的故事。这些故事我在外祖父那里已经听过很多。外祖父比这位鉴定家谈得更好。但他们所讲的意思都一样:财富总是以对人们、对上帝的犯罪而得到的。彼得·瓦西里耶夫不同情人,但说到上帝的时候,总是怀着亲切的感情,叹着气,躲开对方的视线说:quot;人们就是这样欺骗上帝的,可是耶稣全都看见了,流着泪说:我的人们呀,可悲的人们,地狱在等候着你们呀。quot;有一次我大胆提醒他说:quot;可是你也常常欺骗乡下人……quot;这并没有使他生气。
quot;我的欺骗算得了什么呀?quot;他说。quot;不过骗三个五个卢布,这有什么了不起呀。quot;
他碰到我看书时,常常从我手里拿过书去,挑剔地考问我读过的东西,还用相信的口气诧异地对掌柜说:quot;你瞧,这小东西能够看懂这种书。quot;
接着便入情入理、使人难忘地教训我:
quot;你听我的话,这对你有好处。基里尔有两个,都是当主教的。一个是亚历山大城的基里尔,另一个是耶路撒冷的基里尔。头一个基里尔为反对罪大恶极的异教徒涅斯托里尽力,据涅斯托里的邪说,圣母是凡人,不能生神,只能生人,这个人按照他的名字和事业,便叫基督,也就是救世主。所以圣母不能称做神之母,应该称为基督之母,明白吗?这就是异教。耶路撒冷的基里尔,是反对异教徒阿里的……quot;我很钦佩他对宗教史的知识,他便用清癯的神父似的手抚着胡子,吹牛说:quot;对于这类知识,我是一员大将;我曾经在圣三一节前到莫斯科,去跟那些邪恶的尼康派学者、神父、俗人们辩论过。那时候我还年轻,甚至跟博士们辩论过。我唇枪舌剑,不消几句就把一个神父难住,那家伙流出鼻血来啦。你瞧。quot;
他脸上升起红晕,眼睛象花一样开放。
大概他认为使对手流了鼻血,是自己成功的顶点,自己荣冠上最光彩的一块红玉。他多么神往地说着这件事:quot;是个漂亮的、身材魁梧的神父。他站在经案前,一滴一滴淌着鼻血。可是他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丑态,象一只荒野的狮子那样凶恶,发出洪亮的声音。我却非常沉着,每一句话都象锥子一样直刺他的心肺和肋骨。……他们那一边,劈头盖脑,跟火炉一般,吐出异教徒独有的毒舌……那情形真好看呀。quot;
时常在铺子里进出的,还有另外几个鉴定家:其中一个叫帕霍米的,穿着油光光的衣服,大肚子,独眼龙,满脸皱皮,齆鼻子。一个叫鲁基安的,是老鼠一样狡猾、和气、精神饱满的矮小老头儿。有一个大个子,阴森森的黑胡子,象马车夫一样的汉子,常跟这老头儿一起来。他长着一张死气沉沉的、不愉快的、但五官端正的脸和一对呆钝的眼睛。
来的时候,大抵总是拿了古本、圣像、香炉、杯盘一类的东西出卖,有时候带了卖主——伏尔加对岸的老婆子或者老头儿一起来。做完了交易,好象飞到田头的乌鸦一样,在柜台边坐下来,就着面包圈和熬过的糖喝茶,大家谈论着尼康派教堂给他们的压迫:那里搜查住宅,把祷告书没收了,这里警察封闭教堂,依一百○三条法律审判它的主人们。这一百○三条常常成为他们的话题,但他们安静地谈着,好象把它当作冬天的严寒一般,认为是无法避免的东西。
当他们说到宗教压迫,话中不断地用到警察、搜查、监狱、审判、西伯利亚等等字眼,每次碰到我的心头,就象炭火一样地燃烧,唤起我对于这班老人的同情和好感。我读过的各种书,教会了我尊重百折不回要达到目的的人,珍视坚定的精神。
我完全忘掉了这班生活的教师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