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如果我终于变成一个残废者躺进坟墓,那么我在临终的时候,依然可以骄傲地说:那些善良的人,在四十年之中,拚命想使我的心变成残废,但他们的一番辛苦都白费了。
想闹着玩,想使人家高兴,使人家笑,那种激烈的愿望愈加频繁地驱使着我。我常常做到了这一点,我会假扮尼日尼市场上那班买卖人的脸相,把他们的情形讲给人家听。我模仿乡下男女买卖圣像的神气,掌柜如何巧妙地欺骗他们,鉴定家们怎样吵嘴。
作坊里的人都大声笑了,有时师傅们看着我的表演,放下手里的工作,但在这以后,拉里昂诺维奇总是劝告我:quot;你顶好是在夜饭后再表演,免得妨碍工作……quot;quot;表演quot;完了,我好象放下重担,心里觉得轻松了。半小时一小时之间,头脑里很清爽。但是过了一会儿脑子里好象又装满了尖锐的小钉子,在那里钻动着,发起热来。
我觉得在我四周滚沸着一种什么泥汤,而我自己也好象慢慢地在那里面煮烂了。
我想:
quot;难道整个生活就是这样的吗?我要同这些人一样生活下去,不能活得更好一点,不能找到更好的生活吗?quot;
quot;马克西莫维奇,你生气啦,quot;日哈列夫注视着我说。
西塔诺夫也常常问我:
quot;你怎么啦?quot;
我不知怎样回答。
生活顽固而粗暴地从我的心上抹去美面的字迹,恶意地用一种什么无用的废物代替了它。我愤慨地对这暴行作强悍的抵抗。我和大家浮沉在同一条河水里,但水对我是太冷了,这水又不能象浮起别人一样轻易地把我浮起,我常常觉得自己会沉到深底里去。
人们对待我越加好起来,他们不象对巴维尔那样喝斥我,也不欺侮我。为着对我表示敬意,用父称叫我。这很好,但看了许多人狂饮的情景,喝醉以后他们那种讨厌的样子,和他们对女子的不正常的关系,心里实在痛苦,虽然我也知道,酒和女人在这种生活中是唯一的安慰。
我时常痛心地想起,连那个聪明大胆的纳塔利娅·科兹洛夫斯卡娅自己也说女人是一种安慰。
那么,我的外祖母呢?还有,那位quot;玛尔戈王后quot;呢?
想起quot;王后quot;,我感到一种近于恐怖的感情。她与大家是那样不同,我好象是在梦里见过她。
我非常多地想到女人了,而且已经在解决这样的问题。下次休息日,我是不是也到大家去的地方去呢?这不是肉体的要求,我是健康好洁的人,但有时候,却发疯似的想拥抱一个温柔而聪明的人,象告诉母亲一样,把我心里的烦恼,坦率而且无穷无尽地向她倾诉。
巴维尔每晚上都告诉我,他同对门房子里的女佣发生的罗曼史,我非常羡慕他。
quot;是这么一回事,兄弟:一个月以前,我拿雪球扔她,还不喜欢她。但现在坐在长凳子上紧紧偎着她——再没有比她更可爱的了。quot;
quot;你们谈些什么?quot;
quot;当然什么都谈。她对我讲自己的身世,我也对她讲我的身世。以后我们亲嘴……只是她这个人很正派……老弟,她人怪好的。……唔,你象个老兵一样地抽烟。quot;
我烟抽得很多,抽醉了,心里的忧愁和不安就都麻木了。
幸而我不爱喝伏特加,我讨厌它的气味和味道。但巴维尔却爱喝酒,喝醉了就伤心痛哭:quot;我要回家去,回家去。让我回家去吧……quot;我记得他是孤儿,他的父母早已死了,也没有兄弟姊妹,大约从八岁起就寄养在别人家里。
正当情绪这样激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