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子上去,这时他感到多么惊讶!她一看到他,立刻停住不晾衣服了,回过头来望着他,一直到他走了过去。他转眼望着别处,走了过去,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但事情已经完了,因为没有斧子!他受到了一次可怕的打击。
“我凭什么,”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想,“我凭什么断定这个时候她一定不在家?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想当然作出这样的判断?”他仿佛吃了一次败仗,甚至感到自尊心受了伤害。由于愤怒,他想嘲笑自己……他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兽性的怒火。
在大门口他犹豫不决地站住了。他不愿为了作作样子,就这样到街上去散步;回家去吧——他就更不愿意了。“而且失去了一个多好的机会啊!”他含糊不清地说,无目的地站在大门口,正对着管院子的人那间阴暗的小屋,小屋的门也在敞着。突然他颤栗了一下。离他两步远的管院子的人的小屋里,一条长凳底下,靠右边有个什么东西亮闪闪的,闯入他的眼帘……他向四面张望了一下,一个人也没有。他踮着脚尖走到管院子的人住房门前,下了两级台阶,用微弱的声音喊了一声管院子的。“果然,不在家!不过,就在附近什么地方,就在院子里,因为房门大敞着。”他飞速奔向斧头(这是一把斧头),从长凳子底下把放在两块劈柴之间的斧头拖了出来;他没出屋,就在那儿把斧头挂到环扣上,双手插进衣袋,然后走出管院子的人的小屋;谁也没有发觉!“理智不管用,魔鬼来帮忙!”他古怪地冷笑着想。这一机会使他受到极大的鼓舞。
他在路上慢慢地走着,神情庄重,不慌不忙,以免引起怀疑。他很少看过路的行人,甚至竭力完全不看他们的脸,尽可能不惹人注意。这时他想起了他那顶帽子。“我的天哪!前天我就有钱了,可是没能换一顶制帽!”他从心里咒骂自己。
他偶然往一家小铺里望了一眼,看到壁上的挂钟已经七点过十分了。得赶快走,可同时又得绕个弯儿:从另一边绕到那幢房子那儿去……
从前他偶然想象这一切的时候,有时他想,他会很害怕。但现在他并不十分害怕,甚至完全不觉得害怕。此时此刻,他感兴趣的甚至是一些不相干的想法,不过感兴趣的时间都不久。路过尤苏波夫花园①的时候,他想起建造高大喷泉的计划,甚至对此很感兴趣,他还想到,这些喷泉会使所有广场上的空气都变得十分清新。渐渐地他产生了这样的信念:如果把夏季花园②扩大到马尔索广场,甚至和米哈依洛夫宫周围的花园连成一片,那么对于城市将是一件十分美好、极其有益的好事。这时他突然对这样一种现象发生了兴趣:为什么恰恰是在所有大城市里,人们并不是由于需要,但不知为什么却特别喜欢住在城市里那些既无花园,又无喷泉,又脏又臭,堆满各种垃圾的地区?这时他想起自己在干草广场上散步的情况,刹时间清醒起来。“胡思乱想,”他想,“不,最好什么也别想!”
①尤苏波夫花园是尤苏波夫公爵的私人花园,在叶卡捷林戈夫斯基大街(现在的李姆斯基—科萨科夫大街)对面的花园街上,现在是儿童公园。
②最有名的古老花园之一。
“大概那些给押赴刑场的人就是像这样恋恋不舍地想着路上碰到的一切东西吧,”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忽然一闪,不过仅仅是一闪而过,就像闪电一样;他自己赶快熄灭了这个想法的火花……不过,已经不远了,瞧,就是这幢房子,就是这道大门。不知什么地方钟噹地一声响。“怎么,莫非已经七点半了吗?不可能,大概这钟快了!”
他运气不错,进大门又很顺利。不仅如此,甚至好像老天帮忙似的,就在这一瞬间,刚刚有一辆装干草的大车在他前面驶进了大门,他从门口进去的这段时间,大车完全遮住了他,大车刚从大门驶进院子,一眨眼的工夫,他就从右边溜了进去。可以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