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在走廊上他们碰到了卢任;他正八点钟到达这里,正在寻找房号,所以他们三个人是一起进去的,不过谁也没看谁,也没有互相打个招呼。两个年轻人走到前面去了,为了礼貌的关系,彼得·彼特罗维奇在前室里稍耽搁了一下,脱掉了大衣。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立刻到门口来迎接他们。
杜尼娅向哥哥问好。
彼得·彼特罗维奇进来后,向两位妇女点头行礼,态度相当客气,虽说也显得加倍神气。不过看上去他似乎有点儿不知所措,还没想出应付这个局面的办法。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也好像很窘,立刻急急忙忙请大家在圆桌边坐,桌上的茶炊已经在沸腾了。杜尼娅和卢任面对面坐在桌子两端。拉祖米欣和拉斯科利尼科夫坐在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对面,——拉祖米欣靠近卢任,拉斯科利尼科夫坐在妹妹身边。
有一瞬间,大家都默默无言,彼得·彼特罗维奇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块有一股香水味的麻纱手帕,擤了擤鼻涕,虽然很有风度,但那样子还是让人感到,他的尊严有点儿受到了伤害,并且决定要求作出解释。还在前室里的时候,他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不脱大衣,立刻就走,用这种方式严厉地惩罚这两位妇女,给她们留下深刻的印象,让她们一下子就能感觉到这一切的后果。可是他没拿定主意。而且这个人不喜欢不明不白,这是需要解释清楚的:既然他的命令这样公然遭到违抗,这就是说,一定有什么原因,所以最好是先了解清楚;要惩罚,时间总是有的,而且这掌握在他的手里。
“我希望,你们旅途平安吧?”他一本正经地对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说。
“谢天谢地,彼得·彼特罗维奇。”
“我很高兴。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也不感到劳累?”
“我年轻,强壮,不觉得累,妈妈却很累了,”杜涅奇卡回答。
“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国家的道路很长嘛。所谓的‘俄罗斯母亲’真是伟大啊……虽然我很想去接你们,可是昨天怎么也没能赶去。不过,我希望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啊,不,彼得·彼特罗维奇,我们真是不知所措了,”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赶紧用一种特殊的语气声明,“昨天要不是上帝亲自给我们派来了德米特里·普罗科菲伊奇,我们简直就毫无办法。那就是他,德米特里·普罗科菲伊奇·拉祖米欣,”她补充说,把他介绍给卢任。
“那还用说,昨天……已经有幸认识了,”卢任含糊不清地说,怀着敌意斜着眼睛瞟了拉祖米欣一眼,然后皱起眉头,不作声了。一般说,彼得·彼特罗维奇属于这样一类人,在交际场合表面上异常客气,也特别希望别人对他彬彬有礼,但是如果稍有什么不合他们的心意,立刻就会失去那套交际应酬的本事,与其说变得像个毫不拘束、使交际场合显得活跃起来的英雄,倒不如说变得像一袋面粉①。大家又都沉默了:拉斯科利尼科夫执拗地一声不响,不到时候,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也不想打破沉默,拉祖米欣无话可说,所以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又感到不安了。
①意思是:呆头呆脑,举止笨拙。
“玛尔法·彼特罗芙娜过世了,您听说了吗,”她开口说,又使出她最主要的这一招来。
“当然听说了。我最先得到了这个消息,现在甚至要来通知你们,阿尔卡季·伊万诺维奇·斯维德里盖洛夫安葬了妻子以后,就立刻匆匆赶到彼得堡来了。至少根据我得到的最可靠的消息,他是到这儿来了。”
“来彼得堡?到这儿来?”杜涅奇卡不安地问,和母亲互相使了个眼色。
“的确是的,如果注意到他来得匆忙,以及以前的各种情况,那么他此行当然不会没有目的。”
“上帝啊!难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