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的遗体了,我们要不要跟上去,要她们按基督教的葬仪来安葬?”
孟罗仿佛听到了最后的号声,不禁猛吃一惊。他不安地匆匆朝周围扫了一眼,便站起身来,跟着这女人的行列走去,外表上虽然还保持着一个军人的风度,内心里却充满了作为父亲的悲痛。他的朋友们都紧挨着他,一个个都怀着极度的悲伤,这决不是同情一词所能表达的了——甚至那个年轻的法国军官,也参加了这一送葬的行列,他看到这样一位可爱的姑娘遭到悲惨夭折的命运,心中也颇为伤感。而当部落里最后一个地位最低的女人,也跟着这虽不整齐,但有秩序的行列走开之后,特拉华族的男人们,便又重新站成一个圆圈,和刚才一样沉默地、严肃地、一动不动地围着恩卡斯的遗体。
选来作为科拉墓地的是一座小丘,小丘上有一小片茁壮的小松树,形成一个华盖,正好阴郁地遮在丘顶上。到了这儿以后,姑娘们便将遗体放下,以土人特有的耐性和腼腆等待了好几分钟,意在想要知道死者的亲人们是否满意这样的安排。最后,惟一懂得她们的习惯的侦察员,用特拉华语说:
“我的女儿们做得很出色,白人感谢她们。”
姑娘们受到了赞扬,都感到很高兴;于是,她们便将科拉的遗体,放进一口白桦树皮做的精巧的棺材,然后将棺材放进那漆黑的、最后的安息之地——墓穴。接着,她们又默默无声地以同样简单的方式,在棺材上盖上了土,再用树叶和其他天然的常用的东西,遮住了新土的痕迹。可是,在这些令人伤心的、表示友爱的工作做完以后,姑娘们又感到踌躇起来,仿佛不知道下一步还该做些什么。这时,侦察员又对她们说起话来。
“我的姑娘们做得已经很够了,”他说,“白脸孔的灵魂不需要食物和衣服——白人的天堂里会赐给这一切的。我看,”侦察员说着,又朝大卫看了一眼,他正在翻他那本书,准备唱一首圣歌,“那位懂得基督教方式的人就要开口了。”
特拉华姑娘们都谦逊地退到一旁;她们原来是场上的主角,现在都变成了聚精会神的、虚心的观众。当大卫在倾吐内心虔诚的感情时,她们丝毫也没有流露出惊讶或者不耐烦的神情。她们静静地倾听着,仿佛她们也懂得这种陌生的言词的意思,看起来,好像她们也同样被那些言词要表达出的那种混合着悲哀、希望和听天由命的感情所感动了。
由于受刚才目睹的场面鼓励,也许更由于他本人内心的激动,这位圣歌教师唱得特别有劲,他那圆润而嘹亮的歌声,并不比姑娘们那柔和的声音逊色;至少,在那几个他特意为他们而唱的人听来,他那抑扬的曲调,更富有感染力。他的歌声在庄严、凝重的肃穆中开始,也在同样的气氛中结束。
歌声的尾音在听众的耳朵中消失之后,人们都怯生生地偷偷朝死者的父亲望着,这种不约而同而又克制着的举动,说明大家都希望他有所表示。孟罗自己看来也意识到,现在,对他来说,已经到了也许是人类天性能够做出的最大努力的时刻了。他摘下帽子,露出了一头白发,脸容坚定,泰然地向围在四周的那些怯生生默不作声的人们扫了一眼,然后用手示意,要侦察员听他说话。他说:
“请你向这些善良温顺的姑娘说,一个极度悲伤的、衰弱的老人,在这儿向她们深表谢意。告诉她们,我们大家所崇拜的上帝,虽然名称不同,但他一定会记住她们的善行;总有一天,我们会不分性别、不分地位、不分肤色地,全都聚集在他的宝座周围,这种日子是不会太远的。”
侦察员听这位老战士用颤抖的声音说完这些话,慢慢地摇了摇头,那样子,像是怀疑这几句话的作用。
“对她们说这些话,”侦察员说,“等于对她们说,雪不是在冬天下的,或者是,树上的叶子掉光的时候,太阳最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