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山陷
犬山的城镇便在对岸。中间相隔的不用说自然是木曾川上游。水流与岩石低鸣,急流飞溅回响,蒸腾而起的厚厚水汽让月亮、山水都如笼罩在云母之中,只有对岸几盏湿润的灯光高低不同地浸染出来,朦胧可见。
“所有人弃马,将马栓到一起。”胜入本人也翻身下马,坐到临河放置的马扎上。
三四十名旗本立即效仿主公下马步行,随后跟来的人也都将马匹拴在原野,轻身站到河川水边。
“噢,时间刚好!看那儿,是纪伊守大人的军队……”队伍中有人指道。
胜入探起身,眼睛凝视着上游河原急唤道:“探子,探子!”
一名小探子立刻跑回来报告确实无误,不一会儿,总数四五百的兵丁便与池田胜入率领的约六百人会合,近千人影乱如鱼纹般攒动。
青鹭三藏总算在这里追上了军队。哨兵为便于监看,将三藏围在枪阵中带到了池田胜入的马扎前。
胜入没让三藏说任何废话,问完要点后便动了动下颚示意他退下,就像在赶走碍手碍脚者一般。
这时水边各个点都已经开始用平底的渔船横渡河流。穿成守山人般的轻装甲兵伏身接连跳上对岸,然后船棹立即掉头,再运新一批的甲兵过河。
事情进展迅速,一眨眼之间便结束了。留下来的只有三藏一人。不久,对岸犬山城城下齐声扬起武士的呼喊声,震彻夜空。瞬间,湿润的夜空一角变得通红,城下街道上方火光飞舞。
城内也骚动四起。但那只是狼狈和混乱的回响,以及四处逃窜的人对同伴的怒骂和大叫。唯有城主中川堪右卫门的叔父不惊不乍,道:“哪个卑鄙小人竟趁城中丧事,借悲叹虚空之机夜半来袭?”
他傲然屹立城墙上,气势如虹地挥舞刀枪杀敌无数,但自己也满身疮痍壮烈牺牲,给后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胜入的奇策收到很好的效果,犬山城不费吹灰之力仅仅半刻钟便攻陷了。
城内、城下都出现背叛者,让守城士兵措手不及,造成了意料之外的混乱,这是能短时间内攻陷这一天险的原因之一。但另一个更大的原因是池田胜入曾做过犬山的城主,城镇中的人,以及附近的乡长乃至百姓至今都还敬重着这位前任领主,这才是制胜最大的因素。也正是有这一前因和羁绊,胜入在奇袭前派人进行的收买计策才会发挥出黄金以上的功效。
无论如何,池田入道胜入在加入秀吉军之初——在还没有收到秀吉任何催促的情况下,作为加盟第一步的证明,便立即向西军献上了犬山攻陷这一礼物。同时,也以此作为对信雄和家康的回答。
天明时分,城中之人尽皆替换成池田家家臣。将守城责任托付给稻叶入道一铁后,胜入父子二人立马率数十骑旗本改道撤回了岐阜。
袭击和撤退都如潮水一过那般迅速。退军考虑到从城中四散逃出的中川残党潜伏在外,恐万一起变,便将途中的小口、乐田等部落一路烧毁而过。
处在没落中的名门身边尤其容易聚来一些复杂的人物。先见者、轻薄者,以及直言不讳却不被容纳的慷慨者等很快就会走出这一圈子。然后那些对时势敏感、明白自己无力挽回衰退之势的人也总有一天会远离。
剩下的就只有离开这里连生活依靠和自立能力都没有的人,抑或不管枯荣、生死、哀乐都始终坚持主仆之道的真正的忠臣。
然而,谁是忠诚之士,谁是求方便者,谁是想利用而追随的人,要区分这些并不容易,因为这群人中个个都会巧妙制造虚实以抬高自己。而如果处于中心的主人能够正确地进行辨识,那么不管是第二代还是第三代,都不会亲手将人为的命运在短时间内加速从没落到灭亡的过程。
但同样是谄媚,像德川家康这样的“攀附者”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