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之蝶
歪起脖子,想起刚才阿通说自己还曾在安土城奉公的事。
“是在安土城中?”
“是的。”
“筑前时常被已故右大臣殿下(信长)召唤至身边,大概是在那时看到的吧。”
“信长殿下曾允许传道士带来的黑人进入安土庭院,还让院中女子们也来观看,于是一大群人都来围观。”
“哦!确实,的确有过这事……”
“那时您也在殿下身边吧。所有人都说,大人您的样貌只要看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
自己样貌像猴已是众人皆知,连他本人也非常清楚。大概是觉得被说中了,秀吉一阵羞涩。
“自作聪明的小姑娘,在说什么呢!”
他这样想着,一直瞪着阿通的嘴边。但阿通天生睿智的清澈的双眼却更加明亮,就好像在说“的确非常相似”一般,目不转睛地只顾盯着秀吉的脸看。
秀吉心中暗暗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畏惧。
对于自己的双眼,秀吉一向都抱有相当的自信。无论是当下枭雄还是出众的豪杰,在与他谈笑之间,每当眼神相对时,十人中有十人都会避开他的视线,或者低头,很少有人能与秀吉一直对视。
信长死后,他的眼神在清洲会议上气压全场,在山崎、贱岳的合战中,也让柴田、泷川之辈畏缩不前。而如今在这里,面对被称作“东海之星”,视为天下大器,对秀吉而言也是眼前最大障碍的德川家康的大军和伊势一带的北畠信雄的兵力,总共六万有余的军力所驻扎的小牧山敌垒,不管其心中如何作想,至少双眼依旧是“家康又如何”的气势,带着吞噬敌方的气概,充满了他灿烂的生命力和战斗力。
然而,自己如此充满自信的双眼,却被一个毫不知名的少女平静而单纯地回望过来,且毫无半点惧色,反倒让秀吉感到一阵羞涩迷惑。也难怪秀吉会惊讶不已,既觉得可怕又对她充满了好奇:“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童啊!”
“喂,平马在吗?”
他出其不意地转向身后骑马的小姓组喊道。队列中的大谷平马(之后的刑部)大声应答,趋马来到了主人近旁。
“有何吩咐?”
“嗯,借马一用。”
“借马……吗?”
“你下来让这女童坐上,将马牵到犬山去。”
平马顿时绷起了脸,没有回应。
“平马,为何不答?”
“我不愿意。”
“什么,不愿意?”
“是的。我听说在战场上,即便是战友的请求,如果借马时被拒绝也对友情无损……更何况是借给女人,还要替她牵绳。此事哪怕受您责备我也做不到,我拒绝!”
不情愿就说不情愿,高兴就说高兴,总之,秀吉与其近臣之间虽是主仆却从不拘泥于形式,而是以生命与生命的真实互相碰撞。不,在当时,前辈和后辈、老人与年轻人之间都是这种风气。
既然平马任性地表示不愿意,又有着正当的理由,秀吉也并未责怪,笑道:“哈哈哈,真是拿你没办法。”
“身处战场,平马说他不愿意借马。喂,有没有其他风雅男士愿意借马给阿通,亲自牵绳徒步行至犬山的?谁都可以。”
秀吉一席话反倒让原本杀气腾腾的队列一团和气欢笑,不一会儿就有人主动下了马鞍,牵马走来。
“那么就将在下的马借与阿通吧。”
一看,原来是蒲生忠三郎氏乡——日野城城主之子,一个二十九岁的年轻人。
“哦,氏乡啊!真是惶恐。”秀吉对他表示了感谢。
氏乡帮助阿通跨上马背,“这也是一种风雅。”说着,毫无拘谨地牵起辔头紧随秀吉身后。
秀吉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