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第八
自白全部推翻,自个儿心里说道:
“爱情的法律比任何法律的权力都来得大;它连神的法律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不过是一些友谊呢?古往今来,父亲爱上女儿的,哥哥爱上妹妹的,后母爱上继子的,岂不多的是吗?至于爱上一个朋友的妻子,这种事真是不可胜数,何足为奇?况且我是这样年青,天下哪个青年男子不善于钟情?爱神的意志也就是我的意志。讲究道德原是属于老一辈的事,我只知道听凭爱神的驱使。那位小姐美得象天仙一般,哪个见了不爱?以我这样一个青年男子爱上了她,谁有理由责备我呢?我爱上她,并非因为她是吉西帕斯的未婚妻;我爱她就是因为我没有办法不爱她,不管她是属于什么人的。她所以不属于别人而竟会属于吉西帕斯,那只是命运之神的错误。既是她的美貌叫人家不得不爱她,她值得人家爱,那么,即使让吉西帕斯听到了,他总会觉得,与其让别人爱上她,倒不如让我爱上她吧。”
他这样想了一通,又倒过头来自己嘲弄了自己一通。他不仅在这一整天里这一整夜里都是这样反复无常,左思右想,而且接连好几天好几夜都是心神不定,不思饮食,睡觉也睡不着,终于忧郁成疾,卧床不起。
吉西帕斯早就看出他最近几天以来很烦恼,现在又见他病了,当然非常关心,千方百计地安慰他,一直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时时刻刻问他有什么心事,这样难受,以至于得了病。第图斯每次都是信口捏造些事故敷衍过去,都给吉西帕斯看破了,最后,第图斯被盘问得没有法想,这才声泪俱下地回答道:
“吉西帕斯呀,要是天主愿意让我死,我实在宁可死,不想再活下去了。命运之神为了要考验我的品德,使我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处境,不料我却经不起考验,这叫我惭愧得无地自容,因此我巴不得早点死,死了是罪有应得,免得活在世上,老是想起自己的下流无耻,那真是活受罪。我什么事情都不应当瞒你,这件事我也顾不得羞耻,还是应当说给你听。”
于是他就从头讲起,一五一十地吐露自己心头的苦痛,思想上的冲突。又告诉他最后是哪一种思想占了上风,又坦然承认目前是怎样为莎孚朗尼亚害上了致命的相思病,末了还说,他自知这种念头是多么可耻,因此宁愿一死来赎他的罪,他相信自己活不长了。
吉西帕斯听了这番话,又看见他痛哭流涕,一时之间竟没有了主意,因为他虽然不象第图斯那样热情,却也实在爱他的美人儿。可是他马上就想到目前是救朋友的命要紧,爱莎孚朗尼亚倒是其次;所以看到他的朋友淌泪,他自己也泪汪汪地说:
“第图斯,我要不是看你现在需要安慰的话,那我真要埋怨你呢。你且想想,你把这样痛苦的一桩心事瞒了我这么久,这还对得起朋友吗?虽然你认为这件事很不光彩,但是不光彩的事尤其不应当隐瞒朋友,一个人固然愿意为朋友的光彩的事而高兴,但更愿意设法帮助一个朋友切除一些不光彩的欲念,这些道理我们暂且不谈,只谈一件更迫切的事情。你爱上了我的未婚妻莎孚朗尼亚,我一点也不奇怪;不仅如此——倘若你不爱她,我倒反而要奇怪呢,因为她长得那样美,而你又是志趣高尚;自然,愈是叫人爱慕的东西愈会使你钟情。你愈是觉得你爱上莎孚朗尼亚是理所应当,那你就愈发不应该埋怨命运之神把她归给我(虽然你这一点说得很少),你大概以为,要不是命运之神把她归给我,那你对她的爱就是正大光明了吧?假如你现在也象平时一样头脑清楚的话,那我倒要请教你一下:倘若她归了旁人,不论是什么人,难道还比归了我对你更有利吗?且不谈你对她的爱情有多么高尚,我只问你:不管是谁占有了她,是留给他自己消受呢,还是会体念到你?但是她归了我,这一点你不必担心——如果你依旧把我看作一个朋友的话。自从你我做朋友以来,我有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