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不死的肝脏”①
斯分享好运吗?他是否要把自己额上的黑影加深并使他们额上的乌云也加厚?他要把他的灾祸搀杂在他们两人的幸福里吗?继续隐瞒下去吗?总之一句话,在这两个幸运儿身旁,他将是命运阴森的哑巴?
当有些可怕的问题赤裸裸地暴露在我们面前时,必须对无数和一系列厄运感到习惯我们才敢正视这些问题。善或恶就在这严厉的问号后面。你打算怎么办呢?斯芬克司在问他。
冉阿让惯于接受这些考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斯芬克司。
他从各个方面去考虑这个残酷的问题。
珂赛特,这个可爱的生命,是沉溺者得救的木筏。怎么办?
抓紧它,还是松手?
如果抓紧,他可以脱离灾难,又回到阳光下,他可以使苦水从衣服和头发里流干净,他就得救了,他就能活了。
松手吗?
那就是深渊。
他痛苦地和思想协商。或者说得准确一点,他在斗争;拳打脚踢,怒火冲天,内心里有时反对自己的意愿,有时反对自己的信心。
痛哭对冉阿让来说是一种幸福。这样可能使他清醒。但开始时相当猛烈。一阵汹涌的波涛比过去把他推向阿拉斯时还更强烈,象脱了锁链似的在他心里爆发出来。过去又回来和现在正面相对;他比较了一下,于是嚎啕痛哭,眼泪的闸门一开,这个失望的人便哭得直不起腰来。
他感到出路被挡住了。
可叹的是,这种自私心和责任感之间的激烈拳击,当我们在不能剥夺的理想面前一步一步后退时,会心乱如麻,顽强抗拒的,我们为后退而激怒,寸土必争,希望有逃脱的可能,当我们正在寻找出路,忽然在我们后面碰到一堵墙。这是多么可怕的阻碍啊!
感到了神圣的黑影在挡住去路!
严正的冥冥上苍,怎么也摆脱不掉!
因此和良心打交道是没完没了的。布鲁图斯,你就死了心吧!卡托,你死了心吧。为了上帝,良心是无底的坑。我们可以把一生的事业丢进这深井,把家产丢进去,把财富丢进去,把成就丢进去,把自由或祖国丢进去,把舒适丢进去,把安息丢进去,把快乐丢进去。还要!还要!还要!把瓶子倒空!把罐子侧过来!最后还要把自己的心也丢进去。
在古老的地狱某一处的烟雾中,有一个这样的桶。
最后拒绝这样做,难道不能被原谅吗?可以有权没完没了地折磨人吗?漫长的锁链难道不是超过了人的耐力吗?谁会责备西绪福斯和冉阿让,如果他们说:“受够了!”
物质的服从是被磨擦所限制的;难道灵魂的服从没有一个限度?如果永恒的运转是不存在的,是否能要求永久的忠诚呢?
第一步不算什么,最后一步才是艰巨的。商马第事件和珂赛特的婚姻及其后果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和再进牢房和变得一无所有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啊!要走的这第一步,你是多么暗淡呀!第二步,你是多么黑暗呀!
这一次怎么能不把头掉过去呢?
殉难者有高尚的品德,一种腐蚀性的高尚。这是一种使人圣化的磨难。开始时还能忍受,坐了烧红了的铁宝座,把红铁冠戴在头上,接过火红的铁地球,拿着火红的权杖,还要穿上火焰的外套,悲惨的肉身难道一刻也不能反抗,难道永远没有拒绝肉刑的时候?
最后冉阿让在失望中安静了。
他衡量,默想,他考虑着这个在轮番起落的光明和黑暗的神秘天平。
让这两个前途无限光明的孩子来承担他的徒刑,或是他自己来完成他那无可救药的沉沦。一边是牺牲珂赛特,另一边是牺牲自己。
他作了什么结论?采取了什么决定?他内心对这永不变化的命运的审问,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