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 19、顽固的猫的花园
是银盘在跳跃,在银盘之上则有白手套,摇摇晃晃地悬在服务生漆亮皮鞋上方的是光亮的镶木地板,从那儿垂下一盆盆矮小的棕榈树、桌布、水晶器皿,以及因为摆着一瓶像钟锤的香槟而活似铜钟的冰桶:所有东西都是翻转的,因为马可瓦多怕被看到,所以不愿意把头探到小窗里,仅限于从反射在倾斜玻璃上的影像观看大厅。
不过真正让猫感兴趣的不是大厅上的小窗,而是那些厨房上方的小窗:它望着大厅时眼光放得很远,仿佛这些都是变了样以后的厨房食物,而原来应该是——既实际又在猫的理解范围之内——一只拔了毛的鸟或一条新鲜的鱼。厨房才正是虎斑猫要带马可瓦多去的地方,或是出于大公无私的友谊,或是因为希望男人能在它的袭击中助它一臂之力。不过马可瓦多一点也不想离开他那大厅上方美丽的视野:从一开始他就被周围的华丽所迷惑住,再来也是因为那里有某些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由于他不再害怕被看到,所以继续往下探着头。
在大厅中央,正好在那扇小窗下,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缸,是一只水族箱,里面游着肥硕的鳟鱼。一位贵客走近,已秃的头顶闪闪发亮,穿着黑衣服,脸上还有一把黑胡子。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身着燕尾服的年老服务生,手上拿着好像要去捉蝴蝶的网罩。黑衣服先生神情凝重的望着鳟鱼,然后举起一只手用缓慢庄严的手势指了其中一条。服务生把网子潜入鱼缸,追逐被指定的鳟鱼,捕获,走向厨房,像举着长矛似的把装有挣扎的鱼的网顶在身前。黑衣服先生,严肃的奸像判了一个死刑的法官,走回去坐下,等待鱼上桌,裹了面粉的油炸鳟鱼。
“如果我能找到办法从这上面丢条钓鱼线下去,然后让其中一只鳟鱼上钩,”马可瓦多想:“他们不能告我偷窃,至多只是未经批准钓鱼而已。”于是,不理会从厨房那边传来的喵喵呼唤声,起身去找他的钓鱼工具。
在毕亚利兹拥挤的大厅中没有人看见这装好鱼钩和鱼饵的细长的线徐徐垂下直入鱼缸。鱼看见了钓饵,一涌而上。在一片混战中,有一只鱼咬住了蠕虫,立刻被拉上来,拉上来,离开水面,银光闪烁地抖动,飞向空中,飞腾于盛筵和冶盘推车之上,越过做鸡蛋薄饼的蓝色火焰,然后消失在小窗天外。
马可瓦多用专业钓鱼者的力道和弹跳拉起钓竿,想让鱼落在他的身后。而鳟鱼刚落地,猫就扑了上来。那只奄奄一息的生命便衔在虎斑猫的牙齿中。同一时间丢下钓竿跑去抓鱼的马可瓦多眼睁睁地看着鱼被带走,还包括鱼钩等所有东西。他身手敏捷地伸脚踩住钓竿,但撕扯的力量太强,以致于留下的只有钓竿,虎斑猫则带着鱼拖着身后的钓线逃之天天。背叛的猫!一溜烟就不见了。
不过这一次它是逃下掉的:有那条长线供马可瓦多追踪,并指出猫咪的路径。尽管他已经失去猫的身影,但马可瓦多紧紧跟着线头:闪过墙头,越过小阳台,婉蜒盘旋过一扇大门,钻入一间地下室……马可瓦多越来越接近猫的世界,攀爬上顶棚,跨过栏杆,他总来得及用眼角抓住——也许就在它消失的前一秒——那指示他小偷路线的灵巧的一划。
现在那条线正往人行道的方向迂回前进,在车来车往之中,马可瓦多追赶在后,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抓住它了。他奋力一扑:哎,抓到了!就在线头要从一片栅栏间遁形之前,他抓到了。
半生锈的栅栏和两堵攀附笋枢物的土墙后面,有一小片荒芜的花园,园子尽头有一栋看起来已经废弃的小别墅。厚厚一层枯叶覆盖着小路,积存在两株梧桐树的枝干下,还甚至在花园中堆起一座小山。一层落叶飘浮在一池绿色的水面上。四周屹立着高大的建筑物,摩天大楼成千上百扇的窗户奸像许多不赞同的眼睛,盯着那有两株树,稀疏的瓦片上满是黄叶,在交通繁忙的社区中央苟延残喘的一小方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