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姐姐的遗体究竟放在这屋子的哪里。会客室中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甜饼气息,我四面张望想找出放着糕饼的桌子。因为屋里光线很暗,我等到眼睛适应暗淡的光线后才看到,在桌子上面有一块切开的葡萄干蛋糕,旁边有几只切开的橙子、几只三明治和一些饼干,还放了两只有玻璃塞子的圆酒瓶——我过去知道这只是装饰品,从来没有看见用过,而今天,一瓶装了葡萄酒,另一瓶盛了雪莉酒。我站在桌子旁边,定了定神,才发现那个卑躬屈膝、奴隶性十足的彭波契克,穿了一件黑斗篷,上面的黑帽带飘下好几码长,一会儿塞点什么到嘴巴里,一会儿又对我做些奉承的动作,以引起我的注意。接着,他向我走过来,满嘴喷出酒气和饼屑味,用一种低低的声音对我说:“亲爱的先生,我能否——?”然后便和我握手。接着,我又看见了胡卜先生和夫人。这时,胡卜夫人正在一个角落里悲切得泣不成声,做得倒很得体。我们这些人都要跟在灵枢后面相送,所以特拉布要一个一个地给我们穿黑戴孝,进行滑稽可笑的包装。
特拉布先生要我们在会客室里排好队,每两个人一排,非常像准备去跳一场悲伤的死亡舞。这时乔低声地对我说:“皮普,我原先的意思是,先生,我原先打算由我一个人把她送到乡村教堂的公墓去,只要三四个素有交往的人帮帮忙就可以,但是邻居们议论纷纷,说我如此地敷衍了事,对死者不尊敬,邻居们会轻视我的。”
“全体拿出手帕!”特拉布先生这时有条不紊地用沉重的低音说道,“大家拿出手帕!我们准备出发!”
我们都掏出手帕捂在脸上,就好像我们的鼻子都在流血;我们都是两个两个一排,乔和我一排,毕蒂和彭波契克一排,胡卜先生和夫人一排。我可怜姐姐的遗体已经由厨房的那个门抬了出去,根据传统的殡葬礼仪,棺木由六个扛夫抬着,他们必须罩在一块很大的黑天鹅绒绣白边的棺布下面,看上去就像一个长了十二条人腿的怪物,在由那位马夫和他的搭档组成的领葬人的导引下拖着脚步向前慢慢移动,跌跌冲冲,乱走乱撞。
邻居们对我们送葬队伍的安排倍加赞许,我们经过村庄时,他们更是赞不绝口;这一带年轻结实的小伙子时而这里,时而那里地乱冲乱撞,挡住我们的去路,或是抢占有利的地形等在那儿观看送葬队伍的经过。他们当中有些精力旺盛的人看到我们从他们等候的拐角出现时,便大为激动地高声叫喊:“他们向这里来了!”“他们来到这里了!”就差对我们欢呼了。在行列中,那个卑鄙下贱的彭波契克太使我厌烦了。他跟在我后面,一路上都想引起我的注意,一下子替我把帽子上的飘带整理一下,一会儿又把我的外衣抹抹平。另外胡卜先生和胡卜夫人也弄得我心烦意乱,他们的得意忘形和自负都到了不可言说的地步,参加如此轰轰烈烈的送葬队伍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不久,一片沼泽地便清楚地出现在我们眼前,远处河上的船帆也清晰可见。我们的行列进入了乡村教堂的墓地,棺木停在我从未见过面的双亲的墓旁,墓上面写着本教区已故居民菲利普·皮里普及上述者之妻乔其雅娜之墓的字样。就在这儿,我的姐姐迅速地被安葬进墓穴,这时百灵鸟正在空中鸣唱不已,柔风徐来,点缀着云朵和树木的美丽阴影。
至于那位汲汲于名利的庸俗人物彭波契克的行为,我不打算过多叙述,只消说一句“他的言行全都是为了我”即可概括。正当牧师在诵读那几段高尚的祷文,提醒人们,“人生在世,无所带来,亦无所带去,逝去如影,不能长留”之时,我听到了彭波契克大声咳嗽,好像在说人间之事也有例外,就如这位年轻先生吧,就意想不到地得到一大笔财产。我们在葬礼完毕后回到家中,他竟然大言不惭地对我说,要是我姐姐活着能懂得我为她挣来多大的光荣,那有多好。他好像暗示要是我姐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