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动魄的一幕(15)
着自己和否定着自己,在灵魂的大捕斗中成长或者堕落。
周小全无力地软瘫在椅子上。他暂时不想思考什么了,他想安静地闭一会眼睛。但不能,他一闭眼又想到马延雄身上。
他想:……是的,是马延雄派出的工作组把他打成了反革命。可是,是马延雄自己想出派工作组的主意吗?不是的,是上面叫派的!”就是说,马延雄仅仅是个执行者,他当时也许认为他也是执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哩,是革命哩。但以后上面又说是错了。那么我现在说我是革命哩,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哩,就保证不会错吗?比如说:你为什么打他呢?在每交批斗会上,他不是都诚心诚意向你做检查吗?他错了,就检查,就改正。你错了呢?你有勇气检查和改正吗?他承认错误和今天来这个会场一样是勇敢的。是的,他是一个勇敢的人,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敢于和自己认为的错误斗争。他不投机,从来没有为了自己的皮肉少受点罪,就向金国龙这样一些人承认他整他们整错了。没有承认过……
他转而又想到金国龙和台上的那些“战友”们。他面对他们今天的表现,第一次认真地想到了他们的历史——几乎每一个人都不光彩!而他,一个年轻人,就因为运动被期受了一些委屈(而且很快就平了反),就和这样一些人混在一起“革命”吗?啊!周小全!你成了什么东西?……
当一个人从这样一些角度去考虑问题时,事物还不会在他的面前渐渐地明晰起来吗?在这个短短的时间里,周小全好像摸索着穿过一个很长很黑的山洞,现在已经看见了一缕亮光——他来到洞口上了!
“小全,你今天怎不在台子上冲锋陷阵,坐在这旮旯里干啥?”一个声音在旁边怪亲切地说话。
周小全的思路被打断了。他睁开眼一看,原来是县委副书记李维光——已经挨着他坐下了。
这位“革命领导干部”在造反派开大会的时候,总是积极来列席的。今天不知有啥事,现在才来。
李维光驼色毛衣外边直接披着四个兜的黑卡叽棉袄;背头梳得很整齐,嘴里咬着玉白涸嘴,笑盈盈地看着周小全。
周小全故意地瞪了他一眼,讥讽地说:“我今天没冲锋陷阵,你今天怎么也来迟了?一反常态!”
李维光从嘴里拔出烟嘴,仰头大笑了:
“哈哈,真是造反派的脾气!”他肩膀坚了几坚,把快要溜到背后的棉袄重新竖到肩膀上,轻松地说:“我忙着整理马延雄的第二批三反言行哩!刚毕。这批材料一出来,可是一颗氢弹!”“这样看来,他真是个死不改悔的走资派了?”周小全反问了一句。李维光“噗”地把烟嘴上的烟头砍掉,很激动地说:“玉坤真的异想天开,企图叫这个人表态亮相,还说是要通过他争取农民,我当时就说没门!再说,革命反派成立红色政权,还非得要农民支持不可吗?这又不是抗日战争搞统一战线哩!看看,这现在事这怎样?”
周小全下巴朝台子上扬出来扬,从牙缝里挤了几字:“你看看这事实怎样!”李维光抬起头,看见台上那一批人正在乱叫乱嚷。两个打手分别拧着马延雄的两条胳膊。整个会场只有几十个人了,而且有些看来还是些马延雄的“同情分子”,大概是留下给金国龙他们“记帐”的。李维光脸色惨白,不敢再看了。他扭过头向周小全讪笑着说:“这,真像是一幕戏。既是一幕悲剧,又是一幕喜剧,想不到马延雄眼看就要当县革委会的副主任,可还没当哩就又被打了倒!……”“打倒了你当嘛!你当了,这幕戏不是就更有意思了?”周不全恶意地对上话茬说。“哈哈!你看你这后生说的!咱没那么野心1咱只要能给你们造反派当好马前卒就行了。不过,他马延雄能行吗?我看也未必!他是个什么人?‘三反言行’一大堆;十几年又卖力地在咱县推行了一条什么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