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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曰(3)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钱包,塞在赵子曰的衣袋里。他不但知道别人的钱包在那里放着,他也知道钱包里有多少钱;不然,怎配叫作武秘密呢!

    “真的!我不大舒服,不愿出去!”赵子曰说着,心中也想到:“为什么不吃公寓的饭,而去吃饭馆?”“拉着他走!”武端拉着赵子曰的左臂,欧阳笑了一笑拉着他的右臂,二龙捧珠似的把赵子曰脚不擦地的捧出去。出了街门,洋车夫飞也似的把车拉过来:“赵先生坐我的!赵先生!”“赵先生,他的腿瘸!……”

    两条小龙把这颗夜明珠捧到车上,欧阳天风下了命令:“东安市场!”武端四围看了一看,看到底有没有瘸腿拉车的。没有!他心中有点不高兴!

    路上的雪都化了,经行人车马的磨碾,雪水与黑土调成一片又粘,又浓,又光润的黑泥膏。车夫们却施展着点、碾、挑、跳的脚艺(对手艺而言)一路泥花乱溅,声色并佳的到了东安市场。

    “先生,我们等着吧?”车夫们问。

    “不等,叫我们泥母猪似的滚回去?糊涂!”武端不满意这样问法,分明这样一问,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武秘密没有“包车”的秘密揭破,岂有此理!

    “杏花天还是金瓶梅?”欧阳天风问赵子曰。

    (两个,杏花天和金瓶梅,全是新开的苏式饭馆。)“随便!”赵子曰好象就是这两个字也不愿意说,随着欧阳天风,武端丧胆失魂的在人群里挤。全市场的东西人物在他眼中都似没有灵魂的一团碎纸烂布,玻璃窗子内的香水瓶,来自巴黎;橡皮作的花红柳绿的小玩意,在纽约城作的,——有什么目的?满脸含笑的美女们,比衣裳架子多一口气的美而怪可怕的太太们,都把两只比金钢钻还亮的眼睛,射在玻璃窗上;有的挺了挺脖子进到铺子里去,下了满足占据性的决心;有的摸了摸钱袋,把眼泪偷偷咽下去,而口中自言自语的说:“这不是顶好的货。”——这是生命?赵子曰在这几分钟里,凡眼中所看到的,脑中登时画上了一个“?”,杏花天?金瓶梅?我自己?……“杏花天!竭点‘绍兴黄’!”武端说。然后对欧阳天风耳语:“杏花天的内掌柜的,由苏州来的,嘿,好漂亮啦!”

    到了杏花天的楼上,欧阳天风给赵子曰要了一盒“三炮台烟”。赵子曰把烟燃着,眉头渐渐展开有三四厘,而且忘了在烟卷上画那个含有哲学性的“?”。

    “老赵!”武端说:“说你的秘密!”

    “喝什么酒?”欧阳天风看了武端一眼,跟着把全副笑脸递给赵子曰。——“?”

    “不喝!”赵子曰仰着脸看喷出的烟。心中人生问题与自己的志趋的萦绕,确是稀薄多了,可是一时不便改变态度,被人家看出自己喜怒无常的弱点。

    欧阳天风微微从耳朵里(其实真说不出是打那一个机关发出来的。)一笑。然后和武端商量着点了酒,菜。赵子曰啷当一声把酒盅,跑堂儿的刚摆好的,扣在桌上。酒,菜上来,他只懒懒的吃了几口菜,扭着脖子看墙上挂着的“五星葡萄酒”的广告。

    “老武!来!划拳!”

    “三星!”“七巧!”“一品高升!”……赵子曰眼看着墙,心中可是盼着他们问:“老赵!来!”他好回答他们:“不!不划!”以表示他意志坚定。不幸,他们没问。

    “欧阳!三拳两胜一光当!”武端提起酒壶给欧阳天风斟上一盅。然后向赵子曰说:“给我们看着!你猜怎么着?欧阳最会赖酒!”

    赵子曰没言语。

    “老武!”欧阳天风郑重其事的说:“不用问他,他一定是不舒服!他要说不喝,就是不喝,甚至连酒也不看!这是他的好处!”

    赵子曰心里痛快多了!欧阳天风的小金钥匙,不大不小正好开开赵子曰心窝上那把愁锁。会说话的人,不是永远讨人家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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