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红旗下(7)
,败了再打!”十成说完,把嘴闭得特别严,腮上轻动,大概是咬牙呢。“十成!”王掌柜耐心地说:“十成,听我说!先在这儿住下吧!先看一看,看明白了再走下一步棋,不好吗?我年纪这么大啦,有你在跟前……”
“对!十成!你父亲说的对!”二哥心里佩服十成,而口中不便说造反的话;他是旗兵啊。
十成又蹲下了,一声不再出。
二哥把扇子打开,又并上,并上又打开,发出轻脆的响声。他心里很乱。有意无意地他又问了句:“十成,你们有多少人哪?”
“多了!多了!有骨头的……”他狠狠地看了二哥一眼。“在山东不行啊,我们到直隶来,一直地进北京!”
王掌柜猛地立起来,几乎是喊着:“不许这么说!”母亲拿来茶。可是十成没说什么,立起来,往外就走。母亲端着茶壶,愣在那里。
“您忙去吧,我来倒茶!”二哥接过茶具,把母亲支开,同时又让王掌柜坐下。刚才,他被十成的正气给压得几乎找不出话说;现在,只剩下了王掌柜,他的话又多起来:“王掌柜,先喝碗!别着急!我会帮助您留下十成!”
“他,他在这儿,行吗?”王掌柜问。
“他既不是强盗,又不是杀人凶犯!山东闹义和团,我早就听说了!我也听说,上边决不许老百姓乱动!十成既跑到这儿来,就别叫他再回去。在这儿,有咱们开导他,他老老实实,别人也不会刨根问底!”二哥一气说完,又恢复了平日的诸葛亮气度。
“叫他老老实实?”王掌柜惨笑了一下。“他说的有理,咱们劝不住他!”
二哥又低下头去。的确,十成说的有理!“嗐!老王掌柜,我要光是个油漆匠,不是旗兵啊,我也……”王掌柜也叹了口气,慢慢地走出去。
母亲过来问二哥:“老二,都是怎么一回事啊?十成惹了什么祸?”
“没有!没有!”二哥的脸上红了些,他有时候很调皮,可是不爱扯谎。“没事!您放心吧!”
“我看是有点事!你可得多帮帮王掌柜呀!”
“一定!”
这时候,姑母带着“小力笨”从西庙回来。姑母心疼钱,又不好意思白跑一趟,所以只买了一包刷牙用的胡盐。“怎么样啊?老二!”姑母笑着问。
按照规律,二哥总会回答:“听您的吧,老太太!”可是,今天他打不起精神凑凑十胡什么的。十成的样子、话语还在他的心中,使他不安、惭愧,不知如何是好。“老太太,我还有点事!”他笑着回答。然后又敷衍了几句,用扇子打了大腿一下:“我还真该走啦!”便走了出去。
出了街门,他放慢了脚步。他须好好地思索思索。对世界形势,他和当日的王爷们一样,不大知道。他只知道外国很厉害。可是,不管外国怎么厉害,他却有点不服气。因此,他佩服十成。不过,他也猜得到,朝廷决不许十成得罪外国人,十成若是傻干,必定吃亏。他是旗兵,应当向着朝廷呢?还是向着十成呢?他的心好象几股麻绳绕在一块儿,撕拉不开了。他的身上出了汗,小褂贴在背上,袜子也粘住脚心,十分不好过。
糊里糊涂地,他就来到便宜坊门外。他决定不了,进去还是不进去。
恰好,十成出来了。看见二哥,十成立定,嘴又闭得紧紧的。他的神气似乎是说:你要捉拿我吗?好,动手吧!
二哥笑了笑,低声地说:“别疑心我!走!谈谈去!”十成的嘴唇动了动,而没说出什么来。
“别疑心我!”二哥又说了一遍。
“走!我敢作敢当!”十成跟着二哥往北走。
他们走得飞快,不大会儿就到了积水滩。这里很清静,苇塘边上只有两三个钓鱼的,都一声不出。两个小儿跑来,又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