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蚂蚁【1】
”
“让它们去吧!你现在有什么办法呢?明天我们一定把蚂蚁窝捣毁,一定……”
我们终于上了床,但一直不能安心睡觉,老在想着这些到处乱爬的小动物。吃的东西也好,用的东西也好,里面一定全是蚂蚁;没准它们现在正沿着地板和小衣柜的腿,爬到了孩子身上……
雄鸡打鸣后,我们才合眼。没过多久,一阵奇痒使我们从梦中醒来。我们辗转反侧,不住搔痒,因为觉得床上有蚂蚁;也许是从地板上爬上来的,也许是刚才翻看摇篮里的垫布时爬到我们身上来的。因此,拂晓前的几个钟头我们也没得到休息。我们早早起了床,盘算着怎么办。这些令人头疼的、小得几乎肉眼不能察觉的敌人侵占了我们的新居,我们必须立即投入战斗。真叫人烦恼。
妻子觉得应该先去看看孩子是否被蚂蚁咬坏了(谢天谢地,看来他没挨咬)。她给他穿上衣服,喂他吃了点东西。她一面做着这些事,一面不停地挪动着双脚:新居中到处是蚂蚁,不这样不行。洗碗池里、盘子的边缘、孩子的围嘴和水果上都叮着蚂蚁。我知道,她看见这些情景后,竭力控制自己,不然的话,准会惊叫起来。但她打开奶锅时,再也忍不住了:“一层黑!”牛奶上浮着一层蚂蚁,有的已溺毙,有的在游动。“不过,全浮在表面上,”我指出,“可以用勺子撤掉。”蚂蚁倒是撇净了,但我们觉得牛奶变了味,因此一口没喝。
我凝视着在墙上爬动的一列列蚂蚁,想搞清楚它们来自何处。妻子忍住满腹怨愤,开始梳头穿衣。“先把蚂蚁全弄干净,然后再摆家具厂她说。
“别着急,瞧着吧,总会有办法的。我到雷吉瑙多先生那里去一趟,他有药粉,我问他要一点,撒在蚂蚁洞口。我已经发现洞口了,屋里的蚂蚁很快就会绝迹。不过我得过一会去,因为现在去可能会打扰雷吉瑙多夫妇的。”
妻子平静了点,但我仍旧忐忑不安:我扬言已经发现洞口,其实只是为了安慰她。我越是仔细观察,发现的蚂蚁就越多;它们从各个方向而来,往各个方向而去。我们的新居看起来像骰子一样光洁严实,但墙壁仿佛是疏松的,上面似乎有无数道大大小小的裂隙。
我信步走到门口,望着洒满阳光的树木,心情才觉得轻松了点。脚下是萋萋芳草,虽然沾满泥土,不甚干净,但也令人赏心悦目。我顿时产生了干活的愿望:拭净沾污草叶的泥土,耕耘庭院中的荒地,撒上种子,栽植秧苗……“你老躺在摇篮里,身上会长霉的,”我对儿子说,“出来吧。”我把他从摇篮里抱出,走进“花园”。我不但自己把庭院称作“花园”,而且希望妻子也习惯这个叫法,便对她说:“我把孩子抱到花园里去玩一会儿。”接着补充道:“抱到我们的花园里。”我认为“我们的花园”这种说法更亲切,能使我们产生一种主人翁的感觉。
孩子晒着太阳,高兴得手舞足蹈。我对他说:“这是长角豆,这是柿子树。”我把他高高擎起,一直碰到树枝。“现在爸爸教你怎么爬树。”
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怎么啦?你害怕?”我看见了蚂蚁,橡皮状的树干上爬满了蚂蚁。我马上把他放了下来。“哟,小蚂蚁真多……”我心神不定地对他说。我注视着顺着树干往下爬的一队队蚂蚁,发现这些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小动物爬到地上后,便在草丛中散开,朝四面八方而去。于是我想道:屋里的蚂蚁怎么能驱除干净呢?昨天我还觉得这个庭院很小,现在我用新的眼光看着它,又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些无以计数的蚂蚁,两者一对比,我便觉得这个庭院其实是硕大无比的。地面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一层蚂蚁,肯定是从地下的数千个蚁巢中钻出来的;肥沃的黏土和低矮的植物给它们提供了充足的食粮。脚下倒是一块净土,乍一看,连蚂蚁的影子也没有,我不由得舒了口气;可是仔细一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