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起尺八来，一点也不结巴嘛。我本想听听结巴的曲子才教你尺八的，可……quot;

    这一席话，又重新把我们拉回到初次见面时的同一位置上。他恢复了自己的位置。因此我也能轻松地探问有关那位住在西班牙式洋房的小姐的情况。

    quot;哦，那女子吗，早已结婚了。quot;他简单地回答道，quot;我详尽地教给她一种掩饰非处女的方法，不过她丈夫是个老实人，大概可以顺利地对付过去吧。quot;

    他说着将一枝枝浸在水里的燕子花拿了出来，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尔后又将剪子插入水中，在水里剪掉了花茎。他手里拿着的燕子花的投影，在铺席上大幅度地晃动着。于是，他又突然说道：

    quot;你知道《临济录》示众章里有这样的名句吗？逢佛杀佛，逢祖杀祖……quot;

    我接过他的话头说：

    quot;……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家眷杀家眷，始得解脱。quot;

    quot;对，就是这段。那女子本来就是罗汉嘛。quot;

    quot;那么，你解脱了吗？quot;

    quot;嗯。quot;柏木摆齐剪好了的燕子花，瞧了瞧说，quot;这还杀得不够呐。quot;

    水盘里的水清彻透明，盆的内部涂上银色。柏木细心地把剑山①的弯曲部分修好了。

    我闲极无聊，又继续说道：

    quot;你知道《南泉斩猫》的公案吧？停战后老师把大家召集一起，做了那次讲座……quot;

    quot;南泉斩猫吗？quot;柏木比了比木贼草的长度，尔后一边往水盘里插花一边回答说：quot;那桩公案嘛，在人的一生中是经常变形的，而且以各种形态多次出现。那是一桩令人毛骨悚然的公案哩。每次我们在人生的拐角处相会的时候，都改变着同一公案的面貌和意义。南泉和尚所斩的猫原来就是精于艺能的。猫很漂亮。你知道，简直是漂亮无比哩。猫眼是金色的，长毛光洁可爱，躯体小巧而柔软，这个世界的所有逸乐和美似乎都像弹簧似地缩藏在它的躯体里。除了我，几乎所有注释者都忘记说：猫原来就是美的凝聚体。可是，这猫简直故意似的突然从草丛中跳出来，闪烁着优美而狡黠的目光。它被逮住了。这就是造成两堂相争的根源。为什么呢？因为美可以委身于任何人，但又不属于任何人。所谓美这种东西，是啊，怎么说才好呢？它好比龋齿，疼痛，触及舌头，株连舌头，强调自己的存在。人终于忍受不了痛楚而清牙医把它拔掉。把沾满血的、茶色的、肮脏的小龋齿放在掌心上看过之后，可能会这样说：是这个吗？原来就是这个家伙吗？它给我带来痛苦，不断地让我恼于它的存在，于是在我的体内顽固地扎下了根，如今它只不过是死了的物质而已。但是那个和这个真的是同样的东西吗？倘使这个本来就是我的外部存在，那么它为什么又能以什么因缘来联结我的内部，成为我的痛苦的根源呢？这东西存在的根据是什么呢？它的根据难道就是在我的内部吗？抑或在它本身呢？尽管如此，我来把它拔掉，放在我的掌心上，这绝对是别的东西。断然不是它。quot;

    ①剑山：插花用的一种工具。

    quot;你听明白了吧？所谓美就是这样的东西。所以斩猫就像拔掉疼痛的龋齿，看上去也像把美抠出来，但这是不是最后的解决就不得而知了。美的根是不会断绝的，即使猪死了，也许猫的美还没有死呢。赵州为嘲讽这种解决的简单化，才把鞋子顶在头上。也就是说，他知道除了忍受龋齿的痛苦以外，别无其他解决的办法。quot;

    这番解释的确不愧是柏木之流的解释。我觉得他多半是借我的话题，看透了我的内心，借解释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