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乐的剧名,作者世阿弥。
我的身体麻木了。泪珠子一串串地涌流了出来。就这样持续到天明,即使被人发现也无所谓了。我大概不会做任何的辩解。
……我迄今一直叙述着有关我从幼年起记忆的无力,但我应该说突然复苏的记忆也带来了起死回生的力量。过去,不仅把我们拉回到过去的境域。过去种种的回忆,也许为数甚少,但却有强韧的钢发条,而且现在我们一接触,发条就会立即伸长,把我们弹回到未来。
身体发麻了,但心灵还是在什么地方摆弄着记忆中的事。某些语言偶尔泛起又消失了。心灵的手即将够着又隐通了……那些语言在呼唤着我。也许是为了鼓舞我,才接近我的吧。
quot;向里向外,逢者便杀。quot;
……《临济录》quot;示众quot;这章最著名一节的开首一行是这样写的。接着语言流畅地出来了。
quot;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始能获得解脱。不拘于物而洒脱自在。quot;
语言把我从深陷的无力中弹了出来。顷刻间我浑身充满了力量。尽管如此,心灵的一部分却执拗地告诉我,今后我应该做的事是徒然的,我的力量变得不惧怕白费了。因为是徒然,才是我应该做的。
我将身边的坐垫和包袱皮团成一团,挟在胳肢窝下,站起来朝金阁望了望。金光闪闪的梦幻的金阁开始朦胧了。栏杆渐渐被黑暗所吞噬,林立的柱子变得模糊不清了。水光消失,屋檐内侧的反光也消去了。不久,细部也完全隐没在黑夜中,金阁只剩下黑xuxu的朦朦胧胧的轮廓。
我奔跑起来。绕过了金阁的北侧,我的脚步熟练了,没有绊跤。黑暗不断扩展,给我引路。
我从漱清亭旁走到金阁西侧的板门,纵身跃进两扇敞开的大门内,把挟在胳肢南下的坐垫和包袱皮扔在握在一起的行李堆上。
我的心欢快地跳动,濡湿了的手微微颤抖着。火柴也潮湿了。头一根没有划着。第二根刚划着又折以了。划第三根时,我用手挡风,火光从指缝透了出来,燃着了。
我在寻找稻草的下落,因为刚才我将三相稻草到处乱塞,现在已经忘记塞在哪里。待我找到的时候,火柴也已燃尽。我就地蹲了下来,这回是两根火柴一起划着的。
火苗把稻草堆积的复杂的影子描画了出来,浮现出一片荒野的明晃晃颜色,浓重地传向四面八方。接着,火苗注身在腾起的烟云之中。不料远处蚊帐的绿色膨胀起来,烈火熊熊燃烧,我感到四周顿时热闹起来了。
这时候,我的头脑清晰极了。火柴为数有限。这回我走到了另一个角落,珍惜地划了一根火柴,把另一捆稻草点燃了。熊熊的烈火安慰了我。以前我和朋友烧天火的时候,我是特别擅长点火的。
法水院内树起了一个巨大的摇曳的影子。中央的弥阳、观音、势至三尊佛像,红彤彤地映现了出来。义满像闪烁着用语的目光。这等木像的影子也在背后摇晃着。
我几乎感受不到热度。我看到火势着实地蔓延到香资箱,心想:已经不成问题了。
我把安眠药和短刀全然忘却了。我突然产生了quot;要在烈火包围中的究竟顶里死去quot;的想法。于是,我从火中遁达,登上了狭窄的阶梯。潮音洞的门为什么敞开?我没有生疑。原来是老向导忘记关二楼的门。
烟雾从我背后逼将过来。我一阵咳嗽,看了看誉称惠心①之作的观音像和仙女奏乐藻并图案。弥漫潮音洞的烟雾愈发浓重了。我再上了一层楼,准备打开究竟顶的门。
门扉打不开。三楼的门牢固地上了锁。
我叩这扇门。叩门声相当激烈,却没有落入我的耳朵里。我拼命地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