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蒙眬
至于仆人端菜,也一定要从右边而不是左边端上来。所有的菜,甚至是火腿煎豌豆,都有香粉和水果糖的气味。所有的菜都不可口,太油腻,少得可怜。……我做单身汉的时候常吃到很好的白菜汤和粥,可现在连影子也不见了。岳母和妻子总是用法国话交谈,不过她们一谈到我,岳母就开始讲俄国话了,因为象我这样没感情、没心肝、不要脸的粗人是不配用柔和的法国话来讲的。……”‘大概,可怜的米谢尔挨饿了,’妻子说。‘今天早晨他只喝一杯咖啡,没吃面包,就跑到法院去了。……’“‘不用操心,小母亲!’岳母幸灾乐祸地说。‘这样的人不会挨饿!恐怕他已经到饮食部跑过五趟了。法院里办了个饮食部,于是他们每过五分钟就问审判长,能不能休息一下。’”饭后岳母和妻子议论减少开支的事。……她们不停地计算,记在纸上,到头来发现开支大得不象话。她们把厨娘叫来,跟她一块儿算帐,责备她,为五戈比破口大骂。……于是眼泪来了,尖刻的话来了。……后来就收拾房间,重摆家具,而这都是因为没有事可做。“
“‘据八品文官切烈普科夫供称,’”书记官喃喃地念道,“‘第八百一十一号收据虽已寄交他本人,但他所应得的四十 六卢布两戈比则迄未收到,当时业已声明在案。……’”“只要你想到这种种情形,往深里琢磨一下,玩味一番,”辩护人继续想道,“说真的,你就会灰心丧气,恨不得叫这一 切马上完蛋。……你成天价陷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烦闷和庸俗当中,筋疲力尽,头昏脑涨,你就会不由自主想让你的灵魂痛痛快快地休息一分钟也好。你就会去找娜达霞,或者如果有钱的话,就去找茨冈姑娘,把一切都丢在脑后,……说实在的,把一切都丢在脑后!鬼才知道那个地方,它远在城外,在一间单独的屋子里,你靠在沙发上,那些亚洲人②就唱啊,跳啊,嚷啊,你感到那个迷人的、可怕的、疯狂的茨冈姑娘格拉霞把你的整个灵魂都翻过来了。……格拉霞!可爱的、出色的、妙不可言的格拉霞!她那牙齿,眼睛,……背脊,多么好看呀!”
书记官还在喃喃地念着,唠叨不停。……在辩护人眼里,一切东西都合在一起,跳动不定。法官们和陪审员们渐渐缩成一团,旁听者变成一堆斑点,天花板时而降下来,时而升上去。……思想也不住跳跃,最后中断了。……娜嘉、岳母、民事执行吏的长鼻子、被告、格拉霞,所有这些都跳动不定,转动不已,往远处退去,越退越远。……“这真好,……”辩护人小声说着,昏昏睡去。“这真好。
……
在沙发上躺着,四周舒适,……温暖。……格拉霞在唱歌。……“”辩护人先生!“忽然响起尖厉的喊叫声。
“这真好,……温暖。……既没有岳母,也没有奶妈,……也没有那种有香粉气味的汤菜。……格拉霞心好,漂亮。
……“
“辩护人先生!”那个尖厉的嗓音又响起来。
辩护人打了个冷战,睁开眼睛。茨冈姑娘格拉霞那对黑眼睛恰好直直地盯住他,鲜艳的嘴唇露出笑意,肤色黝黑的俊脸喜气扬扬。他楞住了,还没完全醒过来,以为这是梦境或者幻觉,就慢腾腾地站起来,张开嘴巴,瞧着茨冈姑娘。
“辩护人先生,您想向这个女证人提出什么问题吗?”审判长问道。
“哦,……对了!这是女证人。……不,我不……不想问什么话。我没有什么要问的。”
辩护人摇一下头,终于清醒过来。现在他才明白这儿站着的确实是茨冈姑娘格拉霞,她是传到庭上来作证的。
“不过,对不起,我有几句话要问一下,”他大声说。“女证人,”他对格拉霞说,“您在库兹米巧夫的歌咏队里工作,那么您说一说,被告常到你们饭馆里去饮酒取乐吗?哦。……那么您可记得每次都是由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