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上春季小景
消失不见,然而这条河的春季复活过程还没有随着冰的消失而结束。流冰过去以后,木筏立刻开始出现。
木筏是不应当在城里观看,而应当到远处,乃至到神秘的上游,到飘来残余冰块的地方去观看的。
喏,在小小的席查河上,一行很长的木筏正顺流而下,蜿蜒曲折有如一条长蛇。夏天席查河不过是一湾浅水,您隔着茂密的柳丛就看不见它,而且只要您愿意,您尽可以随便挑个地段蹚水过河。可是现在,它叫人认不出来了。您瞧着它,就会暗自纳闷:这样的急流是从哪儿来的呢?它不住膨胀,张牙舞爪,大有淹没全部土地之势。它对待大木筏就跟对待小木片一样。这些木筏来得迟,是最后的一批,很有可能在半路上搁浅。商人玛基特罗夫昨天已经放出六批木筏,原应到此为止,然而贪心占了上风,虽然有人警告他说水位已经下降,他今天却还是放出了第七批。
木筏上有二十个农民和村妇忙忙碌碌。真正的农民,吃得饱,穿得暖,不干这种运输木材的行当,因此您在这儿看见的全是些赤贫的农民。这些人身材矮小,背部伛偻,神态阴郁,仿佛给什么东西咬过似的。大家都穿着树皮鞋,衣衫破旧,看样子,如果您抓住一个农民的肩膀,使劲摇撼他,挂在他身上的碎布片似乎就会纷纷掉下来。他们的脸容各不相同:有的是棕红色象粘土一样,有的却又跟阿拉伯人那么黑,有的人脸上几乎还没长出胡子,有的人却满脸胡子,活象野兽。各人戴着各人的破帽子,穿着各人的破衣服,讲话的嗓音也各不相同,然而在不习惯的眼睛看来,他们却显得一模一样,一定要跟他们相处很久,才能学会分清谁是米特利,谁是伊凡,谁是库兹玛。他们这种惊人的相似是由一种共同的烙印形成的,它印在他们各人苍白而阴郁的脸上,印在各人的破衣服和破帽子上:那就是一贫如洗。
他们的工作一刻也不停。木筏每走一步,席查河就要转一个弯,因此他们不时在木筏上从这边跑到那边,把竿子撑进水里,免得木筏在急流中撞着河岸,或者撞着峭壁而散开。
……所有的人都涨红脸,不住流汗,气喘吁吁。……虽然木筏中央放着些干草供人坐,却没有一个人到那儿去坐。……村妇干着跟男人一样的活,生得精瘦,衣服褴褛,底襟沾了水,不住摆动。……河两岸都沉浸在中午明亮的阳光里。一个个画面在木筏工人眼前闪过去,一个比一个美。树林啦,耕地啦,乡村啦,地主庄园啦,在他们面前飞过去,象鸟那么快。……这时候他们看见前面高陡的河岸上有一座白色的教堂,配着碧绿的拱顶。过了一分钟,教堂已经不在,只能看见一片平原,愤怒的席查河把河水一直淹到平原上很远的地方。平原后边是绵延不尽的黑色耕地,耕地上空点缀着一些白嘴鸦,也可能是唐鸦。……这时候岸上有个农民,身材瘦长,象根耙子,赶着一头枯瘦的母牛走路,那头母牛只有一个犄角。……后来出现地主的庄园了。阳台上有个太太,打着伞站在那儿,急忙向一个女孩指着木筏。有个青年男子身穿轻骑兵的短外衣,脚登高统靴,正往一个捕鱼笼里看。……随后又是耕地、树林、乡村。……要是现在回头看一眼,就会瞧见那白色的教堂隐隐约约立在地平线上,而那个赶母牛的农民倒不见踪影了。……可是您不要以为木筏已经走出很远。再过一会儿,木筏工人却又看见地平线上有个白色的东西。……他们开始凝神细看,这是什么样的奇迹啊?原来刚才丢在后面的那个教堂就在那儿,他们正迎头飞奔过去。……他们离它越近,就越相信确实是它,确实是先前陡岸上那幢有绿色拱顶的教堂。
……喏,现在可以看见它的窗子、尖顶上的十字架、房上的烟囱了。……再过一忽儿,木筏工人就会冲到教堂跟前,不料木筏猛一转弯,教堂就又丢在后面了。……有三四个木筏工人抽点空闲,聚集在木筏中央,互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