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
您就是不讲,我也知道,而且要叫我讲,那我还能对您讲很多呢。我恳切而诚实地对您说吧,我自己也认为我这种行为是有罪的,不道德的。莫非还能说得比这更彻底吗?可是,大家都知道的话又何必再说呢?您与其用那些可怜的话喂夜莺,还不如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我已经跟您说过:您离开此地吧!”
“我已经离开过五次,这您知道得很清楚,可是每次都是走到半路上又回来了!我可以把直达车票拿给您看,我都保存着。要我从您这儿跑掉,我缺乏那种毅力!我挣扎,苦苦地挣扎,可是既然我不果断,我软弱,我怯懦,那么我哪能办到?我拗不过天性啊!明白吗?我做不到!我从这儿跑掉,可是天性拉我的后腿。庸俗而丑恶的软弱呀!”
伊林涨红脸,站起来,在长椅旁边走来走去。
“我一肚子的怨气,象条狗似的!”他悻悻地说,捏紧了拳头。
“我痛恨自己,鄙视自己!我的上帝啊,我象个放荡的男孩似的追逐别人的妻子,写傻里傻气的信,低三下四,……唉!”
伊林抱住头,干咳了一声,坐下来。
“再说,您又这么不诚恳!”他沉痛地继续说。“要是您反对我这种不妙的游戏,那您为什么到这儿来呢?是什么东西把您拉来的?我在信上要求您的仅仅是坚决而直率的答复:行,或者不行。可是您不但没有作出直截了当的答复,反而极力每天‘无意中’跟我相会,而且引用些格言来敷衍我!”
鲁比扬采娃吓一跳,脸红了。她忽然感到困窘,只有正派的女人没穿衣服而被人偶然撞见的时候才会有这种感觉。
“您似乎怀疑我有意耍弄您,……”她喃喃地说。“我素来直率地答复您,而且……而且今天我还请求过您!”
“哎,可是这样的事难道用得着请求吗?要是您干脆说‘走开’,那我早就不在这儿了,然而您没有对我说过这话。您一次也没有直截了当地答复过我。奇怪的迟疑!真的,您要么是耍弄我,要么是……”伊林没讲完,用两个拳头支住脑袋。索菲雅·彼得罗芙娜开始把自己的行为从头到尾回想一遍。她想起这些天来她不但在行动上,甚至在最隐秘的思想里也是反对伊林的追求的,不过同时却又觉得律师的话也不无道理。她不知道他在哪方面说对了,因而她不论怎样思索,也找不出话来回答伊林的抱怨。保持沉默是不妥当的,于是她耸了耸肩膀说:“这反而是我不对了。”
“我不是责怪您不诚恳,”伊林叹道。“我这是随便说说,话到嘴边就讲出来了。……您的不诚恳是自然而然,合乎情理的。如果所有的人都约定,忽然一齐诚恳起来,那么一切事情反而会弄得乱七八糟。”
索菲雅·彼得罗芙娜没心思谈哲学,然而她暗自庆幸谈话总算有个改变题目的机会,就问道:“那怎么见得呢?”
“因为只有野人和野兽才诚恳。一旦文明给生活带来了对安乐的需要,例如,对女性美德的需要,那末诚恳就不合时宜了。……”伊林慢慢地用手杖挖掘沙土。鲁比扬采娃听他讲话,有许多地方没听懂,可是仍然喜欢他的谈话。首先使她喜欢的是,这个有才华的人对她,一个普通的女人,谈起“学问上的事”来了;其次,她看着他那年轻、苍白、活泼、仍然愤愤不平的脸不住牵动,心里极其高兴。她有许多地方没听懂,然而有一点她却看得很清楚:现代人解决重大问题和作出最后结论的时候,总是表现出一种毫不迟疑、干净利落的美妙动人的勇敢精神。
她忽然醒悟过来,她是在爱慕他,就吓坏了。
“请您原谅,我不懂:为什么您谈起不诚恳来了?”她连忙说。“那我再把我的要求重复一遍:我们来做知己朋友吧,您让我安静一下吧!我诚恳地要求您!”
“好吧,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