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
,那儿的上帝和沙皇也就是这儿的上帝和沙皇,那儿的人也象正教徒那么讲话,跟你我一样。不过那儿自由得多,人们的生活也富裕得多。那儿样样都比这儿强。比方拿那儿的河来说,就比这儿的不知好多少倍!鱼啦,野禽啦,多得数不清!我呢,老兄,最喜欢的就是钓鱼。不给我面包吃倒没关系,只要让我在河边坐着钓鱼就成。真是这样。我有时候用钓竿钓鱼,有时候用钩子,有时候用篓子,等河上结的冰流动了,我就撒网捕鱼。我没有力气拉网,那就花五戈比雇个庄稼汉好了。主啊,那会多么快活!捉到一条江鳕或者大头鱥,就好比见了亲兄弟呢。你猜怎么着,各种鱼有各种鱼的钓法:有的是用饵鱼去钓,有的就用蚯蚓,有的却用青蛙或者螽斯。这可全得在行!比方说江鳕吧。江鳕这种鱼可不客气,见了棘鲈就吞下肚去。梭鱼喜欢吃鮈鱼,大头鱼喜欢吃蝴蝶。大头鱥,要是在湍急的河水里去捉,天下可就再也没有比这更快活的事了。你把细钓丝扔出大约十俄丈远去,上面不加铅锤,只拴上蝴蝶或者甲虫,让钓饵飘在水面上,你脱了长裤站在水里,让钓丝顺着水飘,大头鱥就会来上钩!不过这时候要想法叫它,叫这个该死的东西别把食饵扯掉。它刚一扯你的钓丝,你就赶紧一拉,不能等。我这辈子捉到的鱼不知有多少!当初在逃回来的路上,别的犯人都在树林里睡觉,我却睡不着,总是到河边去。那儿的河又宽又急,河岸高陡,吓人啊!岸上满是茂密的树林。树木高极了,你抬头一看树顶,头都发晕。要是按此地的价钱,那儿每棵松树都能卖十卢布呢。”
这个可怜的人头脑里充满了幻想、往事的经过美化的形象和对幸福的甜蜜的憧憬。在这种纷至沓来的压力下,他沉默了,光是努动嘴唇,仿佛在跟自己小声说话。呆头呆脑的快乐笑容一直没离开他的脸。乡村警察沉默了。他们低下头,沉思不语。在秋天的寂静中,寒冷而严峻的迷雾从地上升起来,压在人的心头,象狱墙那样横在人的眼前,证明人的意志是受着限制的,在这样的时候想着宽阔而湍急的河流以及辽阔高陡的河岸,想着无法通行的密林和一望无际的草原,倒是很畅快的。他们的想象力缓慢而平静地描绘着凌晨天空的红霞还没褪尽,却已经有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陡岸上行走,象是一个小小的黑点。河流两旁,层层叠叠,净是古老而挺拔的松树,严峻地瞧着这个自由的人,阴沉地发出抱怨声。树根啦,大石块啦,带刺的荆棘啦,拦住他的去路,可是他身体强壮,精神抖擞,不怕松树,不怕石头,不怕孤单,不怕每走一步路都会引来的宏亮回声。
两个乡村警察暗自描绘他们从没经历过的自由生活的画面。至于这究竟是他们模糊地想起了很久以前听说过的故事中的形象呢,还是自由生活的概念原是他们从遥远而自由的祖先那里连同血肉一并继承下来,在他们心里生下了根的,那就只有上帝才知道了!
头一个打破沉默的是尼康德尔·萨波日尼科夫,他至今还没有吐露过一句话。也许他嫉妒流浪汉的渺茫的幸福吧,或者,也许他心里感到幸福的梦想跟灰白色的迷雾和深棕色的泥泞格格不入,总之他严峻地瞧着流浪汉,说:“话是不错的,这都挺好,不过,老兄,你走不到那个自由的天地。你怎么能行呢?你走上三百俄里,就会把灵魂交给上帝了。瞧瞧你,身子多么弱!你才走了六俄里,就已经喘得不行了!”
流浪汉慢腾腾地转过脸瞧着尼康德尔,脸上的快乐笑容消失了。他惊恐而负疚地瞧着乡村警察庄重的脸色,大概想起了什么心事,低下头去。沉默又来了。……三个人都在沉思。两个乡村警察费尽心思,竭力想象也许只有上帝才能想象的事,那就是他们和自由天地之间相距有多么远,而且远得多么可怕。可是流浪汉的脑子里挤满各种画面,它们鲜明,清楚,而且比那距离还要可怕。他眼前生动地现出办事拖拉的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