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
概会消灭。勿抗恶使犯罪的意志得到充分自由,于是这个世界就会大乱,文明当然也就完了。”
“那么会剩下些什么呢?”
“强盗和妓院。在下一篇文章里我也许会谈一谈这个问题。谢谢你提醒我。”
过一个星期我的朋友果然履行他的诺言了。这样做很合时宜,当时是八十年代,我们社会上和报刊上正在纷纷议论勿抗恶,议论审判、惩罚、战争的权利,在我们圈子里有的人开始不用仆人,或者到农村去种地,或者断绝肉食和性爱。
读完哥哥的文章 ,薇拉·谢敏诺芙娜想了想,几乎叫人看不出来地耸了耸肩膀。
“写得很可爱!”她说。“不过我仍旧有许多地方不理解。
例如列斯科夫⑥的《神职人员》里,有个种菜的怪人为所有的人种菜:为买主,为乞丐,也为打算偷菜的人。他的做法合理吗?“
根据妹妹脸上的表情,根据她的口气,符拉季米尔·谢敏内奇明白她不喜欢他这篇文章 ,他那作家的自尊心大约生平第一次受到了震动。他不免懊恼地回答说:“盗窃是不道德的现象。为盗贼种菜无异于承认盗贼有权利存在。如果我办一家报纸,分成两部分,除了宣传正直的思想以外,还要照顾敲诈勒索,那你会怎么说呢?按照那个菜园主的逻辑,我岂不应当也给敲诈者和坏蛋留出地盘,来宣传他们的思想?不是吗?”
薇拉·谢敏诺芙娜什么话也没回答。她从桌旁站起来,懒洋洋地走到长沙发跟前,躺下。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她沉思地说。“你的话也许是对的,不过我认为,我有这样的感觉,我们对恶进行的斗争有一种虚伪的味道,仿佛有什么东西没有说穿,或者掩盖着似的。上帝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我们抵制恶的办法属于偏见之列,这类偏见已经在我们的头脑里根深蒂固,我们再也没有力量丢开,因此再也不能正确地判断它们了。”
“这话怎么讲?”
“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向你说清楚。也许人们认为必须对恶进行斗争,认为有权利这样做,其实是想错了,就象,比方说,认为人的心脏形状同纸牌上的心相似,也是错误的。很可能,我们在对恶进行斗争的时候没有权利用武力,而该用同武力相反的东西,举个例子来说,如果你希望你这张画不被人偷去,那就不要把它藏起来,而要交出去。……”“高明,高明得很!要是我想娶一个有钱的商人女儿,那么为了阻止我做这种卑鄙的事,那个商人女儿倒应当赶快主动嫁给我呢!”
兄妹俩一直谈到半夜,互不相让。如果有个局外人听见他们谈话,就未必闹得清这一个争什么,那一个又争什么。
每到傍晚,兄妹俩照例坐在家里。他们没有熟识的家庭可去,再者,他们也没感到有必要去结识别人的家庭。至于剧院,只有上演新戏的时候他们才去,这是当时写作者的风气。音乐会他们是不去的,因为他们不喜欢音乐。……“你要怎么想都由你,”薇拉·谢敏诺芙娜第二天说,“可是对我来说,这个问题倒已经部分地解决了。我深深地相信:由别人施之于我本人的恶,我没有任何理由反抗。有人要杀死我吗?那就请便。杀人者不会因为我自卫而变得好起来。现在,对我来说,只有这个问题的另一半需要解决:对于施之于别人的恶,我应当采取什么态度呢?”
“薇拉,你可别发疯呀!”符拉季米尔·谢敏内奇说,笑起来。
“依我看来,勿抗恶成了你的idée -fixe⑦了!”
他有心把这场乏味的谈话变成玩笑,可是不知怎的,这已经没法变成玩笑,他脸上的笑容显得勉强而做作。妹妹再也不在他桌旁坐着,再也不恭恭敬敬地瞅着他那写作的手了。
他每天傍晚都感到身后的长沙发上躺着一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