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的纳斯尔-厄丁,然后把目光移到睡熟的男人身上。
“爸爸!”她说。
可是男人没有动弹。女孩气愤地皱紧眉头,躺下去,蜷起腿。房门外边,小饭铺里,有个人打了个响亮的长呵欠。紧跟着传来门上滑轮的尖叫声和含糊的说话声。有个人走进来,抖掉身上的雪,沉重地顿着两只穿毡靴的脚。
“啥事?”一个女人的声音懒洋洋地问。
“伊洛瓦依斯卡雅小姐来了,……”一个男低音回答说。
门上的滑轮又尖叫起来。大风呼的一响冲进门口。有个人,大概就是瘸腿的学徒,跑到“客房”门前来,恭敬地清一下喉咙,碰碰门闩鼻。
“请到这间屋里来,大小姐,”一个女人的歌唱般的声音说。“我们这个房间挺干净,美人儿。……”房门敞开了,门口出现一个大胡子农民,穿着马车夫的长襟外衣,肩上打一口大皮箱,从头到脚都是雪。在他身后紧跟着进来一个女人的身子,既看不到她的脸,也瞧不见她的手,身量不高,几乎比马车夫矮一半,周身裹得严严实实,活象一个包袱,上下沾满了雪。马车夫和“包袱”带来一股好象地下室里冒出的潮气,烛火也闪摇起来了。
“真是胡闹!”“包袱”愤愤地说。“本来可以挺好地赶路嘛!只剩下十二俄里的路程了,大都是穿过树林,不会迷路的。……”“会迷路也罢,不会迷路也罢,可是马不肯走了,小姐!”
马车夫回答说。“主啊,这是你的旨意,倒好象我故意不走似的!”
“上帝才知道你把我们送到哪儿来了。……不过,小声点。
……这儿好象有人睡觉呢。你出去吧。……“马车夫把皮箱放在地板上,同时肩膀上撒下一片片白雪来。他吸溜一下鼻子,走出去了。随后女孩看见从”包袱“的中部钻出两只小小的手,举到上边,生气地解开一大堆头巾、围巾、披巾。起初地板上掉下一块大披巾,后来又掉下一顶风帽,再后掉下一块白色的针织头巾。这个过路的女人卸掉头上戴着的种种东西,再脱下肥大的外套后,她的外形就顿时缩小一半。现在她身上穿一件灰色长大衣,钉着大纽扣,衣袋鼓鼓囊囊。她从一个衣袋里取出一个纸包,里面包着不知什么东西,又从另一个衣袋里取出一长串钥匙,漫不经心地随手一丢,惊得睡熟的男人打一个冷颤,睁开眼睛。他呆瞪瞪地往两旁看一忽儿,仿佛不明白他是在什么地方似的,随后摇一下头,走到墙角边坐下。……过路的女人脱掉了大衣,因而外形又缩小一半,然后脱下棉绒的长靴,也坐下来。
现在她再也不象包袱了。原来她是个矮小清瘦的黑发女人,年纪二十上下,身子细得象条蛇,生着白净的鹅蛋脸和卷曲的头发。她的鼻子长而尖,下巴也长而尖,睫毛挺长,嘴角却尖,由于处处都尖,她脸上也就显得带点凶相。她穿着紧身的黑色连衣裙,领口上和袖口上镶着大量花边,臂肘尖尖的,粉红色的小手指很长,因而她的模样很象中世纪英国贵妇的肖像。她脸上那种严肃而聚精会神的表情越发加强了这种相似。……黑发女人环顾整个房间,斜起眼睛瞧一下男人和女孩,耸了耸肩膀,移到窗子跟前坐下。潮湿的西风刮得乌黑的窗子发抖。大片雪花白茫茫的,落在窗玻璃上,可是立刻被风刮走,不见了。野蛮的音乐越发强烈了。……经过长久的沉默以后,女孩忽然翻一个身,开口说话了,气愤地咬清每个字的字音:“主啊!主啊!我多么不幸!比所有的人都不幸呀!”
男人站起来,迈着负疚的碎步往女孩那边走过去,这样的步态跟他魁梧的身材和大胡子却完全不相称。
“你没睡着吧,小乖乖?”他用抱歉的口气问。“你要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我肩膀痛!爸爸,你这个人真不好,上帝会惩罚你!你等着瞧吧,会惩罚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