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日耳曼人
来!”他对茶房说。“我要写信!”
他用发抖的手先给住在谢尔普霍夫的岳父和岳母写好一 封信。他在信上对两个老人说,正直而有学识的工长不愿意跟淫荡的女人共同生活下去,又说只有父母是蠢猪,女儿才会是蠢猪,又说希威恨不得对所有的人都吐口痰才好。……他在信的结尾要求两个老人把女儿和她那红头发坏蛋一齐带走,他所以没有打死那个家伙,无非是因为不愿意弄脏手罢了。
然后他走出饭铺,把信放进信箱。他在全城逛荡,想着自己的伤心事,照这样一直走到第二天早晨四点钟。这个可怜的人消瘦而且憔悴了,最后得出结论:生活就是命运的恶毒嘲弄,对正派的日耳曼人来说,再生活下去未免愚蠢而不体面。他决定既不对他的妻子也不对那个红头发报复了。他所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用宽宏大量来惩罚他的妻子。
“我去对她把话都说穿,”他在回家的路上暗想,“然后我就自杀了事。……让她跟她那个红头发的男人去过美满的日子好了,我不去碍他们的事。……”他就幻想他怎样死掉,他妻子怎样受不住良心的谴责而难过。
“我偏要把我的财产留给她,对了!”他拉一下自己家的门铃,嘟哝道。“那个红头发的男人比我好,那就让他也一年挣七百五十卢布,看他办得到办不到!”
这回给他开门的还是厨娘玛丽雅,她看见他,不由得十 分惊讶。
“你去叫娜达里雅③·彼得罗芙娜来,”他说,没有脱掉皮大衣。“我有话要跟她说。……”过了一分钟,伊凡·卡尔雷奇面前站着个年轻的女人,只穿着衬里衣服,光着脚,现出吃惊的脸色。……受了欺骗的丈夫哭着,举起两只手,说:“我全知道了!骗不了我!我亲眼看见那个长着两撇长胡子的红头发畜生了!”
“你疯了!”他的妻子叫道。“你干吗这么嚷?你会把房客吵醒的!”
“啊,红头发的骗子!”
“我叫你别嚷!你灌饱了酒,醉醺醺的,跑到这儿来嚷!
快去睡觉!“
“我可不愿意跟那个红头发的人睡一张床,对不起!”
“你真疯了!”他妻子生气地说。“要知道,我们家里有房客了!原来做我们卧室的那个房间,现在租给一个钳工和他妻子住了。”
“碍…啊?什么钳工?”
“就是那个红头发的钳工和他妻子啊。我让他们在这儿住下,每月收四卢布房钱。……别嚷,要不然就把他们吵醒了!”
德国人瞪大眼睛,对妻子看了很久,然后低下头,慢慢地吹一声口哨。……“现在我才明白,……”他说。
过了一忽儿,日耳曼人恢复原来的心境。伊凡·卡尔雷奇觉得心情舒畅了。
“你是俄国人,”他嘟哝说,“厨娘也是俄国人,我也是俄国人。……大家都说俄国话。……那个钳工是个好钳工,我想拥抱他。……封克公司也是个好公司。……俄国是一块好土地。……我恨不得跟德国打一仗才好。”
「注释」
①“希威”是日耳曼人的姓。
②伊凡·卡尔洛维奇的简称。
③上文的娜达霞是娜达里雅的爱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