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
了。如果这个男孩不是我的儿子,而是我的学生或者被告,我就不会这么胆怯,我的思想也不会乱了!……”叶甫根尼·彼得罗维奇靠着桌子坐下,把谢辽查的一张画稿拿到自己面前。画搞上画着一所房子,房顶弯弯曲曲,烟囱里冒烟,象是一道闪电,锯齿般地从烟囱一直伸展到纸边。
房子旁边站着一个兵,眼睛画成两个逗点,刺刀象是数目字4。
“人不能比房子高,”检察官说。“你看:你这个房顶跟兵的肩膀一般高了。”
谢辽查爬到他的膝盖上,扭动很久,想坐得舒服点。
“不,爸爸!”他瞧着自己的画稿说。“要是把兵画小,就看不见他的眼睛了。”
要不要跟他争论呢?检察官凭他对儿子的日常观察,相信孩子跟野蛮人一样有自己的艺术见解和要求,那是很别致的,大人往往不能理解。在大人的专心观察下,谢辽查可能显得不正常。谢辽查认为把人画得比房子高,用铅笔在表现物件以外还表现他自己的感觉,都是容许的,合理的。因此他把乐队的声音画成模模糊糊的圆形斑点,把吹口哨声画成螺旋形的线。……在他的观念里,声音跟形状和颜色紧密相连,因此他给字母涂色,每次一定把л涂成黄色,把M涂成红色,把A涂成黑色,等等。
谢辽查丢下画稿,又扭动一阵,找出舒服的姿势,然后玩弄父亲的胡子。起初他仔细地摩挲胡子,后来把它分开,着手把它梳理成络腮胡子的样儿。
“现在你象伊凡·斯捷潘诺维奇了,”他嘟哝说,“可是马上又会象……我们的看门人。爸爸,为什么看门人都站在门口?是不准贼进来吗?”
检察官感到他儿子的气息吹到他脸上,他儿子的头发不断拂着他的脸,他的心就感到温暖而柔和,柔和得好象不光是他的手,就连他整个的心,也贴在谢辽查的丝绒上衣上了。
他凝神瞧着男孩又大又黑的眼睛,觉得他母亲、他妻子、他以前爱过的一切人,都好象从这对大眸子里瞧他似的。
“现在看你还怎么动手打地,……”他想。“怎么想得出惩罚他!不,我们哪儿配教育孩子。从前的人单纯,不大动脑子,所以解决问题就大胆。我们却思考得过多,我们满脑子的道理。……人的智力越是发达,人越是想得多,越是细致,人就越是犹豫不决,疑虑重重,不敢采取行动了。真的,如果往深里想一下,人得有多么大的勇气和信心才敢于教导别人,审判别人,写出大本的书来啊。……”时钟敲了十下。
“好,孩子,该去睡了,”检察官说。“再会,走吧。”
“不,爸爸,”谢辽查皱起眉头说,“我还要坐一忽儿。你给我讲点什么!讲个故事吧。”
“好吧,不过讲完故事,你马上就去睡觉。”
叶甫根尼·彼得罗维奇养成习惯,每到闲暇的傍晚,总要给谢辽查讲故事。如同大多数做实际工作的人一样,他一 首诗也记不得,也想不起一个神话,因此他每次都得临时编造。他一开头,照例从老套头讲起:“在一个王国,在一个国家”,随后他就讲些幼稚的荒唐事,开头讲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故事的中部和结尾会是怎样。场面啦、人物啦、事情啦,都是信口编出来的,情节和含意仿佛自动形成,跟讲故事的人不相干似的。谢辽查很喜欢这种临时编出来的故事,检察官注意到情节越是平淡,不复杂,对孩子的影响反而越强烈。
“你听着!”他开口了,抬起眼睛看着天花板。“有一个王国,有一个国家,住着一个很老很老的皇帝,留着挺长的白胡子,而且……而且他的唇髭也是又白又长。嗯,他住在水晶宫里,那个宫在太阳底下闪光发亮,好比一大块洁净的冰。
不过,孩子,那个宫坐落在大果园里。果园呢,你知道,长着橙子啦,……佛手柑啦,樱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