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
医师的禁令,说道:“唉,卡嘉呀,卡嘉!我们的天使不在了!不在了!”
她那只长袜子掉下地,她弯下腰去拾,这时候她的包发帽从头上掉下来。克里莫夫看着她的白发,什么也不明白,只是为卡嘉担心,就问道:“可是她到哪儿去了?姑姑!”
老太婆已经忘掉克里莫夫,专心想着自己的愁苦,说道:“她从你这儿传染伤寒,她……她死了。她前天下葬了。”
这个意外的可怕消息完全被克里莫夫领会了,可是不管这个消息多么可怕,多么惊人,却不能扑灭病愈的中尉心里洋溢着的那种动物性的欢乐。他又哭又笑,不久就叫骂起来,因为他们不给他东西吃。
直到一星期后他穿上睡衣,由巴威尔搀扶着走到窗前,瞧着春天的阴霾天空,听着街上路过的大车装着的旧铁轨那种刺耳的磕碰声,他的心才痛苦得缩紧,他哭起来,用额头抵着窗框子。
“我是多么不幸啊!”他喃喃地说。“上帝,我是多么不幸啊!”
于是欢乐让位给日常生活中的烦恼和那种不能挽回的损失的感觉了。
尘世忧患
列甫·伊凡诺维奇·波波夫是个神经质的人,在机关里和家庭生活里都不走运。这时候他拿过一把算盘来,开始重新计算。一个月以前,他在柯希凯尔银号拿到一张第一期有奖公债券,条件是他按月付出一部分款项,直到全部付清为止,如今他就是要计算在陆续付款时期他先后一共要付出多少钱,这张公债券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完全成为他的财产。
“这张公债券按照行情值二百四十六卢布,”他计算着,“我已经付过十卢布的定金,那么还余下二百三十六卢布要付。好。……这个数目得加上一个月的利息,按年利率七厘计算,还得加上代售佣金百分之零点二五、印花税、邮寄抵押收据的邮费二十一戈比、公债券保险费一卢布十戈比、运输费一卢布二十二戈比、装卸费七十四戈比、罚金十八戈比。
……“
隔板那一边,有一张床,床上躺着波波夫的妻子索菲雅·萨维希娜,她是从姆曾斯克到她丈夫这儿来办理分居的身份证的。在路上她感了风寒,齿龈炎发作,这时候正痛苦得难忍难熬。楼上房间里,有个精力充沛的男人,大概是音乐学院学生,正在练钢琴,弹的是李斯特的狂想曲,声音那么响,仿佛有一列载货火车从这所房子的房顶上开过去似的。右边,隔壁的公寓房间里,有个学医的大学生在温课,准备参加考试。他从这个墙角走到那个墙角,用神学校学生那种浑厚的男低音背书:“慢性胃炎在习常饮酒的酒徒、贪食者,总之,在生活方式缺乏节制的人们身上,也可以观察到。……”在这个公寓房间里弥漫着由丁香花芽、杂酚油、碘酒、石炭酸和索菲雅·萨维希娜用来治牙痛的其他臭烘烘的药品合成的使人窒息的气味。
“好,”波波夫继续计算,“二百三十六卢布加上十四卢布八十一戈比,下个月一共还有二百五十卢布八十一戈比。那么,如果我到三月份付五卢布,就剩下二百四十卢布八十一 戈比了。好,现在再算下一个月的利息,按年利率七厘计算,还有代售佣金百分之零点二五……”“哎呀!”他妻子哀叫道。“你帮我一下吧,列甫·伊凡内奇①!我要死了!”
“可是亲爱的,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又不是大夫。……代售佣金百分之零点二五、经手费百分之零点二、近海航运费一卢布二十二戈比、运输费七十四戈比……”“没心肝的!”索菲雅·萨维希娜哭着说,从屏风后面探出她那浮肿的脸。“你从来也不体恤我,磨人精!我在跟你说话,你听着!乡巴佬!”
“那么,代售佣金百分之零点二五……运输费七十四戈比、装卸费十八戈比、包装费三十二戈比,一共十七卢布十 二戈比。”
“慢性胃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