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1887年作品第三卷 幸福献给亚·彼·波隆斯基
,老兄,他们走到塔甘罗格的要塞一瞧,不料那地方站着一个兵,手里拿着枪哩。“
在笼罩草原的宁静空气里传来一个响声。远处有个什么东西突然砰的一响,随后碰着石头,滚过草原,发出“达达达达”的声音。等到声音消失,老人就带着探问的神情瞧着呆站在那儿满不在乎的潘捷列。
“这是一个吊斗脱了环,掉进矿井里去了,”年轻的牧人想了一忽儿说。
天已经亮了。银河黯淡,渐渐象雪那样融化,失去了轮廓。天空变得朦胧而混浊,谁也看不清那是万里无云呢,还是盖满了云,只有东方那一带明朗发光的鱼白色和这儿那儿残存的星星,才使人明白那是怎么回事。
清晨的头一阵微风无声无息,小心翼翼地拨动大戟草和去年杂草的棕色茎干,沿着大路掠过去了。
管事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摇了摇头。他用双手抖搂一下马鞍,摸了摸马肚带,仿佛下不了决心骑上马似的,又停下来沉思了。
“是啊,”他说,“你的胳膊肘倒是离你挺近,可就是咬不着它。……幸福是有的,可就是没有本事找着它。”
他扭过脸来对着牧人。他那严厉的脸上现出忧郁和讥诮的神色,就跟失意的人一样。
“是啊,人就这么白白地死了,始终没有看见幸福,没有看见它是什么样子,……”他慢条斯理地说,抬起左脚踏上马镫。“年轻点的人也许还等得到那一天,我们呢,却应该丢开这些心思了。”
他摩挲着沾满露水的长唇髭,沉甸甸地骑到马背上,带着仿佛忘了一件什么东西或者有话还没有说完的样子,眯细眼睛看着远方。在淡蓝色的远方,在最后一个高冈跟大雾融成一片的地方,没有一样东西在活动。在地平线上和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这儿那儿耸立着一些作守望用的土台和坟丘,看上去严峻而死气沉沉。它们凝滞不动和悄无声息的样子,使人感到时间的悠久和大自然对人的冷漠无情。哪怕再过一千年,死掉亿万的人,它们也仍旧会象从前那样立在那儿不动,一点也不怜惜死者,丝毫也不关心活人,谁也不会知道它们为什么立在那儿,它们包藏着草原的什么秘密。
醒过来的白嘴鸦一声不响,孤零零地分别在土地上空飞翔。这些长寿的鸟的懒洋洋的飞翔也好,每天准时重来的清晨也好,草原的一望无涯也好,其中都看不出有什么意义。管事冷冷一笑,说:“多么辽阔呀,求主怜恤我们!你去找幸福吧,看你怎么找得着!这地方,”他压低喉咙,做出严肃的面容,接着说,“这地方准保藏着两份财宝。这两份财宝老爷们是不知道的,不过年老的农民,特别是兵,却知道得清清楚楚。这儿,在这个山冈上一个地方,”管事用马鞭往旁边一指,说,“很早很早以前有些强盗打劫过一队运黄金的人。黄金是从彼得堡运到彼得皇帝那儿去的,他正在沃罗涅什建立海军。强盗打死那些赶大车的,把黄金埋在地了,可是后来他们自己也找不到了。另一份财宝是我们的顿河哥萨克埋藏的。在一二 年⑨,他们从法国人手里抢到许许多多各种金银财宝。他们在回家的路上听说官府要夺取他们的金银。他们这些好汉不甘心把财物白白缴给官府,就索性埋在地下,至少可以让子孙们得到,可是那些东西究竟埋在什么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财宝我听说过,”老人阴郁地嘟哝了一句。
“是啊,”潘捷列又沉思起来。“就是嘛。……”接着是沉默。管事深思地瞧着远方,笑一笑,拉一下缰绳,仍旧现出仿佛忘了一件什么事或者有话没有说完的神情。
那匹马不乐意地迈步走动了。潘捷列骑马走了一百步光景,坚决地摇一下头,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用鞭子抽一下马,那匹马就奔驰起来。
这儿只剩下两个牧人了。
“他是玛卡罗夫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