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脾气暴躁的人的札记
什么。我一举一 动要象个正派人。第一 ,我要对她说,她不该以为我爱她。可是这样的话又不便对女人说。对女人说“我不爱您”,就跟对作家说“您写得很糟”一样不客气。我最好对瓦连卡讲讲我对婚姻的看法。我就穿上暖和的大衣,打起伞,往凉亭走去。
我知道自己脾气暴躁,生怕会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我极力按捺我的火性。
果然有人在凉亭里等我。娜坚卡脸色苍白,眼泪汪汪。她一看见我,就快活地叫起来,搂住我的脖子,说:“到底来了!你耍弄我的耐性。你听我说,我一夜也没睡着。……我一直在想。我觉得,等我了解你比较深一点,我就会……爱上你了。……”我坐下来,开始述说我对婚姻的看法。开初,我不想把话扯得太远,想说得尽量简短,就略略作点历史的概述。我讲起印度和埃及的婚姻,然后转到近代,说了一些叔本华⑦的看法。玛宪卡注意地听着,可是忽然间,她的思想发生一种古怪的转折,认为必须打断我的话。
“ Nicolas,吻我!”她说。
我心慌意乱,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好。她重又提出她的要求。无可奈何,我站起来,凑到她那张长脸上吻了一下,当时我有一种感觉,就跟小时候有一回为亡者举行安魂祭,人们硬叫我吻死去的祖母一样。瓦连卡却不满足于我这一吻,索性跳起来,使劲搂住我。这时候凉亭门口出现了玛宪卡的母亲。……她现出惊恐的脸色,不知对谁“嘘”了一声,就不见了,跟监狱里的美菲斯托费尔⑧一样。
我心慌意乱,满腔怒火,回到我的别墅。我在家里遇见瓦连卡的妈妈,她眼睛里含着泪水拥抱我的 maman,我的maman哽咽着说:“我自己也一直巴望着这件事!”
后来,您猜怎么着?娜坚卡的母亲走到我跟前,拥抱我,说:“求上帝祝福你们!你得记住,要爱她。……别忘了,她为你作出了牺牲。……”现在他们给我办婚事了。我在写这几行的时候,傧相正死命地催我,叫我快着点。这些人简直不知道我的脾气!要知道,我脾气暴躁,我可不能为自己担保!见鬼,你们瞧着以后会闹出什么事来!把一个脾气暴躁、满腔怒火的人拉去举行婚礼,依我看来,简直太糊涂了,就跟把手伸进兽笼里摸一只暴怒的老虎一样。瞧着吧,瞧着会闹出什么事来!
就这样,我结婚了。大家向我道喜,瓦连卡老是贴紧我,说:“你得明白,现在你属于我,属于我了!你说你爱我!说呀!”
这时候,她的鼻子胀大了。
我从傧相那儿听说,那个负伤的军官用巧妙的办法摆脱了喜曼⑨。他给花花绿绿的姑娘看一张医师证件,上面写着他由于鬓角受伤而神经不正常,所以依照法律,没有权利结婚。
好办法!我本来也可以弄一个证件啊。我的一个伯父害间发性酒狂症,另一个伯父精神错乱(有一回他错把女人的暖手笼当做帽子戴到头上去了),我的姑母老是弹钢琴,遇到男人就吐舌头。再者,我自己的脾气暴躁极了,这也是十分可疑的症候。可是为什么好主意来得这么迟?为什么呢?
「注释」
①法语。
②希罗多德(约前484—约前425),古希腊历史学家。——俄文本编者注
③色诺芬(约前430—约前355),古希腊历史学家。——俄文本编者注
④法语:尼古拉先生。
⑤法语:妙极了!
⑥法语:小姐们。
⑦叔本华(1788—1860),德国唯心主义哲学家,唯意志论者。
⑧歌德所著《浮士德》中的魔鬼。
⑨希腊神话中的婚姻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