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贵的课业
直接从阅读某个著作家的一本书入手。”
他就对这个法国姑娘说明成年人大多怎样学习外国语。
“我有一个朋友,”他说,“他想学新的外语,就把法语的、德语的、拉丁语的《福音书》一齐放在面前,对照着读,同时仔细分析每个词。您猜怎么着?他还没满一年就达到目的了。我们也照这样做吧。我们拿一本著作来读。”
法国姑娘大惑不解地瞧着他。显然,沃罗托夫的建议,依她看来,十分天真和荒谬。如果这个奇怪的建议是由一个小孩子提出来的,那她一定会生气,责骂,然而眼前却是个很胖的成年人,她是不能对他斥责的,所以她光是微微耸一下肩膀,说:“随您的便吧。”
沃罗托夫就去翻他的书橱,从那里取出一本破旧的法文书。
“这一本行吗?”他问。
“反正都一样。”
“既是这样,那就开始吧。求主保佑。从书名开始好了。
…… Mémoires.“
“回忆录,……”安凯特小姐翻译道。
“回忆录,……”沃罗托夫跟着说。
他好意地微笑,呼呼地喘息,为 mémoires这个词花了一 刻钟时间,为de这个词又花了同样多的时间,这就使得阿丽萨·奥西波芙娜疲惫不堪了。她有气无力地回答问题,常常说乱,显然不大明白她学生的意思,而且也不想明白。沃罗托夫向她提出种种问题,同时瞧着她的淡黄色头发,心里暗想:“她的头发不是天生卷曲的,是由她卷成那样的。奇怪!
她一天到晚工作,居然还抽得出时间来卷头发。“
一到八点钟,她就站起来,死板而冷淡地说了句“ au revoir , monsieur”②,就走出书房去了,身后又留下一股淡雅而又撩人的香气。她的学生又很久没有做什么事,坐在桌子旁边沉思。
在随后的那些日子里,他已经相信这个年轻的女教师是个可爱的、严肃的、一丝不苟的人,不过她学识差,不会教成年人;他就决定不再白费时间,跟她分手,另请教师了。等到她第七次到这儿来,他就从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七卢布,把信封捏在手里,很难为情地开口说:“对不起,阿丽萨·奥西波芙娜,我不得不对您说,……我出于万分不得已。……”法国姑娘一眼看见信封就猜出这是怎么回事,于是她的脸在她教课的这些天当中第一次颤抖起来,那种冷漠而正经的神情消失了。她脸色微微发红,低下眼睛,手指头烦躁地拨弄她那根很细的金表链。沃罗托夫看着她的慌张神色,明白一个卢布在她是多么宝贵,她失掉这个工作会多么难过。
“我不得不对您说,……”他嘟哝说,越发难为情了,感到自己心里发紧。他连忙把信封塞进衣袋里,接着说:“对不起,我……我要出去十分钟。……”他装出他根本没有辞退她的意思,只是请求她准许他出去一忽儿罢了。他走到隔壁房间里,在那儿坐了十分钟,后来他走回来,却越发心慌了。他暗想她可能按她的看法来解释他为什么出去一忽儿,他觉得很不自在。
她又开始教课。
沃罗托夫对于学习已经一点兴致也没有了。他知道这样听课不会得到什么益处,就索性让法国姑娘由着性儿去讲,什么问题也不向她提,也不再打断她的话。她按她的心意,一 堂课翻译了十页,他呢,没有听课,只是呼呼地喘气,由于没有事可做,时而看她卷曲的头发,时而看她的脖子,时而看她娇嫩的白手,闻她衣服上的香气。……他忽然发觉自己生出一些不好的念头,就不由得害臊,有时候,他又生出满腔温情,于是感到伤心和烦恼,因为她对他那么冷淡、死板,把他看成小学生,从来也不笑一笑,仿佛生怕无意中会碰她一下似的。他老是想:不知该怎样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