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
的事。
到傍晚,他的同事们一谈到爱情和女人,他就走近一点听着,脸上现出一种表情,仿佛兵士在听人述说他参加过的一个战役似的。有些天的傍晚,带几分醉意的尉官们由“猎狗”洛贝特科领头到“城郊”去冶游,每逢里亚包维奇参加这类游乐的时候,他总是很难过,觉得深深地惭愧,暗自求“她”原谅。……遇到空闲的当儿,或者失眠的夜晚,他回忆自己的童年、父亲、母亲,总之回想亲人的时候,他一定也会想起美斯切契基村、那头怪马、冯-拉别克、他那长得象厄热尼皇后的妻子、那黑房间、门缝里漏进来的那一线亮光。
……
八月三十一日,他从露营地回去,然而不是跟整个炮兵旅,而是只跟其中的两个连一块儿走。他一路上梦想着,激动着,好象在回故乡似的。他热烈地盼望着再看见那匹怪马、那个教堂、冯-拉别克那个不诚恳的家庭、那黑房间。常常欺骗情人的那种“内心的声音”,不知什么缘故,向他悄悄说,他一定会看见她。……他给种种疑问折磨着:他会怎样跟她见面?他跟她谈什么好呢?她忘了那回的亲吻没有?他想,就算事情真糟到这种地步,他竟不能再见到她,那么光是重走一遍那个黑房间,回想一下,在他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将近傍晚,远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那熟悉的教堂和白色的谷仓。里亚包维奇的心怦怦地跳起来。……他没听见跟他并排骑着马的军官对他说了些什么,他把一切都丢在脑后,眼巴巴地瞧着在远处发亮的那条河,瞧着那所房子的房顶,瞧着鸽子窝,在夕阳的残辉中鸽子正在那上面飞来飞去。
他们走到教堂那儿,听设营官指定宿营地的时候,他时时刻刻巴望有一个骑马的人会从教堂的围墙后面走出来,请军官们去喝茶,可是……设营官讲完话,军官们下马,溜达到村里去了,那个骑马的人并没有来。……“冯-拉别克马上会从农民那儿听说我们来了,于是派人来请我们,”里亚包维奇想,这时候他走进农舍,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同事点亮了一支蜡烛,为什么勤务兵忙着烧茶炊。……他心神不定。他躺下去,随后又起来,瞧着窗外,看那骑马的人来了没有。可是骑马的人没来。他就又躺下去,可是过了半个钟头他起来,压不住心里的不安,就走到街上,向教堂走去。靠近教堂围墙的广场上又黑又荒凉。……在下坡路那儿有三个兵士默默地排成一行,站在那儿。他们一看见里亚包维奇,就挺起腰板,行军礼。他回礼,开始顺着那条熟悉的小路走下去。
河对面,整个天空一片紫红色:月亮升上来了。有两个农妇大声说话,在菜园里摘白菜叶子。菜园后面有些小木房,颜色发黑。……这边岸上的一切跟五月间一样:小路、矮树丛、挂在河面上的垂柳,……不过那只勇敢的夜莺的声音却没有了,白杨和嫩草的香气也没有了。
里亚包维奇走到花园,往门里瞧,花园里黑暗而安静。
……他只看见近边桦树的白树干和一小段林荫路,别的东西全都化成漆黑的一团。里亚包维奇聚精会神地瞧着,听着,可是站了一刻钟工夫,既没听见一点声音,也没看见一点亮光,他就慢慢地往回走。……他走下坡,到了河边。将军的浴棚和挂在小桥栏杆上的浴巾,在他前面现出一片白色。……他走到小桥上,站了一 忽儿,完全不必要地摸了摸浴巾。浴巾又粗又凉。他低下头看水。……河水流得很快,在浴棚的木桩旁边发出勉强能听见的潺潺声。靠近左岸的河面上映着红月亮。小小的涟漪滚过月亮的映影,把它拉长,扯碎,好象要把它带走似的。……“多么愚蠢,多么愚蠢啊!”里亚包维奇瞧着奔流的水,想着。“这是多么不近情理啊!”
现在他什么也不再盼望了,他这才清清楚楚地了解了那件亲吻的事、他的焦躁、他的模糊的希望和失望。他想到他没有看见将军的使者,想到他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