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1888年作品第一卷 困
睡睡够再来吧,您嘴里喷出的气味跟酒馆里一样!您头脑不清!”
“您到底要什么刀子?”医士生气地问,慢慢地耸动肩膀。
他恼恨自己,暗自感到羞愧,因为病人们和护士们都直着眼睛瞧他。他为了表示他并不羞愧,就勉强笑一笑,又说一遍:“您到底要什么刀子啊?”
医师觉得泪水涌上了他的眼睛,他的手指发抖了。他极力克制自己,用发颤的声音说:“您去睡够了再来!我不愿意跟醉汉讲话。……”“您只能在公事方面申斥我,”医士接着说,“要是我,比方说,喝了酒,那谁也没有权利责难我。我这不是在工作吗?
您还要怎么样!我不是在工作吗?“
医师跳起来,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抡起胳膊,用尽力气,一拳打在医士脸上。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然而感到很大的快意,因为这一拳恰好打在医士脸上,那个体面、自信、有妻子儿女、笃信宗教、自命不凡的人不由得身子一晃,象皮球那样跳了一下,落坐在凳子上了。医师满心想再打一拳,然而他在那张可恨的脸旁边看见了护士们苍白惊慌的脸,就不再感到快意,摆一下手,跑出病房去了。
在院子里,他迎面遇见娜杰日达·奥西波芙娜走进病院来,她是个约摸二十七岁的姑娘,脸色白里带黄,头发蓬松。
她那件粉红色花布连衣裙的下摆很瘦,因此,她的脚步十分细碎。她把连衣裙弄得?O?O?@?@响,每走一步路就扭一下肩膀,摇一下头,好象她心里在唱一支欢畅的歌似的。
“哼,妖精!”医师记起医院里的人开玩笑,把助产士叫做妖精,就暗自想道。他想到他马上就要把这个走着碎步、顾影自怜、服饰华丽的女人教训一顿,觉得很痛快。
“您上哪儿去了?”他走到她跟前,喊道。“为什么您不在医院里?体温也没记上,到处都乱糟糟,医士喝醉了酒,您睡到十一点才起!……请您另外去找工作!您不要再在这儿干下去了!”
医师回到寓所,猛地脱掉身上的白外套,扯下系在腰上的毛巾,气冲冲地把两样东西往墙角一扔,然后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上帝啊,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啊!”他说。“这些人算不得工作的帮手,而是工作的敌人!我不能再在这儿干下去!不行!我得走!”
他的心猛烈地跳着,周身发抖,想哭一场。为了摆脱这种心境,他就安慰自己说,他做得很对,打医士也打得完全有理。医师心想,首先,可恶的是,那个医士不是简简单单,而是托了他姨妈的人情才到医院里来工作的,他姨妈在地方自治局执行处主席的家里做保姆(这个有势力的姨妈坐车来看病,象在家里一样随便,硬要抢先看病,不按次序,这种情形叫人看了实在反感)。医士不守纪律,知识浅薄,就是他知道的一点点东西他也根本不理解。他爱喝酒,举止冒失,不整洁,收病人的贿赂,私卖地方自治局的药品。大家都知道他私下里行医赚钱,给年轻的小市民医治秘密的病,用的是他自己配的药品。如果他单纯是个庸医,倒也罢了,反正这种人是很多的,然而他却是个自以为是、暗中捣鬼的庸医。他瞒着医师给门诊的病人放上吸血杯,给他们放血,手也不洗就到手术台边来,老是用肮脏的探针挑开伤口,这就足以使人明白他多么放肆而大胆地藐视医师的医术以及医学知识和医疗手续了。
医师等到他的手指不再发抖,就挨着桌子坐下,给地方自治局执行处主席写信:“尊敬的列甫·特罗菲莫维奇!如果贵执行处接到这封信后不解除医士斯米尔诺甫斯基的职务,不给予我物色助手的权利,我就不得不(当然这不无遗憾)请求您不要再把我看做某某医院的医师,并请费心另外物色我的继任人。请代为问候柳包芙·费多罗芙娜和尤斯。尊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