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1
方仍旧可以看出基索琪卡和她丈夫的光景并不差,每年总要开支五六千卢布。我记得在基索琪卡称之为饭厅的那个房间里,中央放着一张圆桌,不知什么缘故下面有六条腿,上边放着一个茶炊和几个杯子,桌面靠边的地方放着一本翻开的书、一管铅笔和一个笔记本。我朝那本书看了一眼,知道那是玛里宁和布烈宁合著的算术习题集。我现在还记得,那本书翻开的地方正是‘按比例分配’。
“‘您这是在给谁温课?’我问基索琪卡。
“‘我没给谁温课,……’她回答说。‘这是我自己随便做着玩的。………我闷得慌,又没有事情可做,想起了旧日,就做一做这些题目。’”‘您有孩子吗?’‘我生过一个男孩,可是他活了一个星期就死了。’“我们开始喝茶。基索琪卡钦佩我,又说我做了工程师是多么好,她怎样为我的成就高兴。她讲得越多,微笑得越恳切,我也就越相信我会一无所获地离开她的家。那时候我在搞风流韵事方面已经是个行家,善于准确地估量成功或者失败的机会了。如果您要猎取的是个蠢女人,或者是象您自己一样追求冒险和刺激的女人,或者是您不熟悉的狡猾女人,那您自管大胆指望成功好了。可是如果您遇见的女人并不愚蠢,态度严肃,脸上现出疲乏的温顺和善意,而且她高兴陪着您,主要的是她尊敬您,那么您就该拨转马头往回走。在这种情形下,要想取得成功,所需下的工夫就不止一天了。
“可是在傍晚的灯光下,基索琪卡显得比白天更加招人疼爱。我越来越喜欢她,看来她也喜爱我。况且,那环境也最适合于谈情说爱:她丈夫不在家,仆人也不见,四周静悄悄的。……尽管我不大相信会成功,可还是决定不管三七二十 一发动进攻。首先得换上一种随随便便的口气,把基索琪卡那种带抒情意味的严肃心情变成一种比较轻松的心情才行。
……
“‘我们来改一改话题吧,娜达丽雅·斯捷潘诺芙娜,’我开口说。‘我们来谈点快活的事。……首先,请您允许我为了纪念旧日而称呼您基索琪卡。’”她答应了。
“‘请您说说,基索琪卡,’我接着说,‘本地的这些娘们儿都是发了什么疯?她们怎么回事啊?从前她们都规规矩矩,守身如玉,现在呢,求上帝怜恤吧,不管你问起谁,人家准会给你讲些吓人的事情,逼得你为人类担惊害怕。……这个小姐跟军官私奔了,那个小姐带着中学生逃跑了。这位太太离开丈夫跟戏子走掉了,那位太太离开丈夫去找军官了,等等,等等。……简直成了传染病!照这样下去,恐怕不久你们这个城里就连一个小姐,一个年轻的妻子也不剩了!’”我是用庸俗的调皮口气讲这些话的。‘要是基索琪卡笑着回答我的话,我就会照这样继续说下去:“哼,当心啊,基索琪卡,可别让这儿的军官或者戏子把你拐走!’她就会低下眼睛说:”谁高兴拐带我?有的是比我年轻漂亮的女人哟。
……‘那我就对她说:“得了吧,基索琪卡,我就是头一个巴不得把您拐走的人!’我们照这样谈下去,到头来我就会大功告成。然而,基索琪卡回答我的却不是笑声,刚好相反,她现出严肃的脸色,叹了口气。
“‘人家讲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她说。‘我的堂妹索尼雅就是离开丈夫跟演员走掉的。当然,这不好。……每个人都应该承受命运为他安排下的一切,可是我不想批评她们,责怪她们。……有的时候环境比人强!’”‘这话不错,基索琪卡,可究竟是什么环境才会产生这种名符其实的传染病呢?’“‘这很简单,也容易明白,……’基索琪卡拧起眉毛说。
‘我们这些有知识的姑娘和女人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出外去进高等学校或者去做女教员,总之象男人那样有理想,有目标地生活下去,那并不是人人都能办到的。于是只好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