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1888年作品第二卷 《命名日》-1
奇算是到顶了,可是就连他也没来!而且以后他再也不会来了!你瞧着就是,他不会来了!”
“哎,我的上帝啊,这跟我有什么相干?”奥尔迦·米海洛芙娜问道。
“怎么会不相干?你是他妻子!你聪明,读过高等学校,你本来有力量使他成为一个诚实的工作者嘛!”
“在高等学校,人家并没教我怎样感化难于相处的人。看起来,我得为我念过高等学校而向你们大家道歉才是!”奥尔迦·米海洛芙娜尖刻地说。“你听我说,叔叔,要是有人成天价在你耳朵旁边老是弹一个调子,你就会坐不住,逃之夭夭。
我呢,已经有整整一年成天价听这种老套头了。主啊,人总该有点怜悯心才对!“
她的叔叔做出很严肃的脸相,然后寻根究底地瞧着她,撇着嘴露出讥诮的笑容。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用老太婆的声调唱歌般地说。“对不起,太太!”他说着,彬彬有礼地一鞠躬。“既然你自己都已经受他的影响,背叛了信念,那就该早点说出来才是。对不起,太太!”
“对,我背叛了信念!”她嚷道。“你自管得意好了!”
“对不起,太太!”
她叔叔最后一次彬彬有礼地鞠躬,不过这一回他把身子偏向一边,然后缩起脖子,把两个鞋跟一碰,行了个礼,往回走去。
“蠢货,”奥尔迦·米海洛芙娜暗想。“他该回家才对。”
她在菜园的马林果树丛里找到太太们和青年男女们。有的人在吃马林果,有的人吃腻了,在草莓的苗床那边徘徊,或者在甜豌豆地里挖土。离马林果树丛旁边不远,有一棵枝叶茂密的苹果树,四周用木棍支撑着,木棍是从一道旧栅栏上拔下来的。彼得·德米特利奇正在这棵树附近割草。他的头发披在额头上,领结松开,表链从纽扣眼里掉出来。他每走一步路,每挥舞一下镰刀,都显出他擅长干活,而且气力很大。他身旁站着柳包琪卡和邻居布克烈耶夫上校的女儿娜达丽雅和瓦连契娜,或者照大家对她们的称呼,娜达和瓦达,这两个姑娘都贫血,身子很胖,带着病态,生着淡黄色头发,年纪十六七岁,穿着白色连衣裙,彼此非常相象。彼得·德米特利奇在教她们割草。
“这很简单,……”他说。“只要会拿镰刀,别着急就成,那就是说不要过分用力。瞧,照这样。……您现在要试一下吗?”他说着,把镰刀递给柳包琪卡。“动手吧!”
柳包琪卡笨拙地用手握住镰刀,忽然脸红了,笑起来。
“您不要胆怯,柳包芙③·亚历山德罗芙娜!”奥尔迦·米海洛芙娜喊得很响,好让所有的太太小姐们都知道她跟她们在一块儿。“别胆怯!这得学!万一您嫁给一个托尔斯泰主义者,那他就要硬逼您割草了。”
柳包琪卡举起镰刀,可是又笑起来,而且笑得没了力气,立刻把镰刀放下了。她又害臊又愉快,因为人家对她说话的口气把她当作大人了。娜达却没有笑意,也不胆怯,带着严肃而冷静的面容拿起镰刀一挥,却把镰刀抡进草丛里去了。瓦达也不露笑意,跟她姐姐一样严肃而冷静,默默地拿起镰刀来,一刀砍进了土里。两姐妹做完这件事,就挽起胳膊,默默地往马林果树丛那边走去。
彼得·德米特利奇笑啊玩的,象是个小孩子。这种孩子般的淘气心情对他说来是再合适不过了,他在这种时候往往变得非常和善。奥尔迦·米海洛芙娜喜欢他这样。不过他这种孩子气照例维持不久。这一次也一样,他拿镰刀玩了一阵,不知什么缘故,觉得有必要为他的游戏增添一点严肃的色彩了。
“您要知道,每逢我割草,我总是感到健康多了,也正常多了,”他说。“如果我只能过脑力劳动的生活,那我大概会发疯的。我总觉得我不是天生做文化人的!我应该割草,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