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意思的事情 二
是由他们个人的智慧和自由意志指导的,多半倒是由社会的风气和喜好控制的。就连最好的演员,一生当中也不得不时而演悲剧,时而演歌剧,时而演巴黎闹剧,时而演神话剧,不过他们好象始终认为他们走的是正路,对社会有益。所以,你可以看出来,这种坏现象的根源不该在演员们身上去找,而该更深地到艺术本身中,到整个社会对它的态度中去找。”我这封信反而惹得卡嘉怄气了。她回信说:“我跟您谈的是两回事。我在信上跟您谈起的不是那些愿意跟您结交的、人品极其高尚的人,而是一帮与高尚根本沾不上边的坏蛋。他们是一伙野人,只因为别处没人愿意给他们工作才到舞台上来鬼混的,他们管自己叫做艺术家也只是因为他们厚颜无耻罢了。有才能的人一个也没有,可是庸才啦,醉汉啦,阴谋家啦,造谣家啦,倒有许多。我没法告诉您我是多么痛心:我所热爱的艺术却落在我所痛恨的人的手里。我痛心的是最优秀的人对这种坏现象只是站在远处冷眼旁观,却不愿意走近一点,非但不出头想办法,反而以拙劣的文体写些老生常谈和对谁都无用的说教。……”此外还有些别的话,都是那么一 套。
又过了不久,我接到这样一封信:“我被人残忍地欺骗了。
我活不下去了。我那些钱随您的意思处置好了。我爱您,把您看做我的父亲和我唯一的朋友。别了。“
原来她的他也该归在那“一伙野人”里面。后来,我凭某些迹象推测,她有过自杀的意图。大概卡嘉服毒自尽过。后来她想必生了一场大病,因为我后来接到的信是从雅尔塔寄来的,多半是医生把她送到那儿去的。她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上请求我赶快汇一千卢布到雅尔塔去,结尾是这样写的:“请原谅这封信满纸辛酸。昨天我把我的孩子埋葬了。”她在克里米亚盘桓将近一年以后,回家来了。
她在外有四年光景。在这四年当中,我得承认,在我跟她的关系上,我扮了一种简直不值得羡慕的古怪角色。她先是向我声明她要去做女演员,后来写信给我讲到她的恋爱,她每过一个时期总熬不住要乱花钱,我就不得不依照她的请求,时而汇去一千卢布,时而汇去两千。后来她写信向我提起她想死,接着又说到她的孩子夭折,每一回我接到信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对她的遭遇的关切只表现在我想得很多,写去沉闷的长信,其实那样的信还是根本不写的好。可是话说回来,我还是以父亲的身份对待她,爱她如同爱自己的女儿一样!
现在,卡嘉住的地方离我这儿半俄里。④她租了一套有五 个房间的住所,把它布置得相当舒服,表现了她固有的口味。
要是谁有心描写她的布置,那么这个画面最突出的情调就是懒散。为了懒惰的身体,布置了软躺椅和软凳子,为了懒惰的脚,铺上了地毯,为了懒惰的眼睛,配上了不鲜明的、暗淡的或者不透光的颜色,为了懒惰的灵魂,墙上挂着无数便宜的扇子和无聊的画片,那种画片惹人注意的不是内容,而是新奇的画法。房间里摆着许多小桌子和小架子,上面放满一点也没用处、丝毫也没价值的摆设,形状不规则的布片代替了帷幔。
……这一切,再加上害怕鲜明的色彩,害怕对称和空旷,不但证明了精神的懒惰,也证明了对自然的美感的歪曲。卡嘉一连好几天躺在躺椅上看书,主要是看长篇和中篇小说。她一天中间只在下午出门一回 ,来看我。
我做我的事,卡嘉坐在离我不远的一张长沙发上,沉默着,身上围着披肩,仿佛怕冷似的。要么因为我喜欢她,要么因为我从她还是小女孩子的时候起就习惯了她的常来常往,总之,她坐在我这儿,并不妨碍我集中我的注意力。我偶尔信口问她一句话,她也很短地回答一句,或者,我想歇一会儿,就扭转身去对着她,看她出神地瞧着一本医学杂志或者报纸。在这样的时候,我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