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意思的事情 五
好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回 事。……我难过!”
她搂我,吻我,含糊不清地说着她小时候我常听她说的那些亲热话。
“冷静一下,我的孩子,求上帝保佑你,”我说。“不要哭了。
我自己也难过。“
我极力给她把被子盖严,我妻子给她水喝,我们俩在她床边胡乱地忙一阵,我的肩膀碰着她的肩膀,这当儿我想起了从前我们怎样一块儿给我们的孩子洗澡。
“务必救救她!救救她!”我妻子恳求道。“想想办法吧!”
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没办法。那女孩心头沉重,可是我什么也不明白,而且一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嘟哝着说:“没什么,没什么。……这会过去的。……睡吧,睡吧。
……“
仿佛故意捣乱似的,我们屋外忽然传来狗叫的声音,那是两只狗的叫声,起初还是轻轻的,犹豫不定,后来却响起来。狗吠啦,猫头鹰叫啦,这类兆头我素来不认为有什么意义,可是现在我的心却痛苦地缩紧了,我连忙暗自解释这种叫声。
“没道理,……”我想。“这无非是一个有机体影响了另一 个有机体罢了。我的神经的极度紧张感染了我的妻子、丽扎、狗,就是这么回事。……预感和先见就可以用这种感染来说明。……”过了一忽儿,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给丽扎开药方,这时候我已经不再想着我马上就要死了,只是心头沉重,郁闷,甚至对我刚才没有一下子死掉感到遗憾。我在房中央一动也不动地站了很久,寻思该给丽扎开点什么药才好。可是楼上的呻吟声停了,我就决定索性不开药方,仍旧站在那儿。……四下里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就跟一位作家所说的那样,寂静得甚至使人觉得“耳朵里嗡嗡响”。光阴慢慢过去,月亮照在窗台上的一条条光带不移动位置,仿佛凝住了似的。……一 时天还不会亮。
可是这时候栅栏门吱吱嘎嘎地响,不知什么人悄悄地走过来了,那个人在一棵瘦树上折断一根枝子,拿那根枝子轻轻地敲窗子。
“尼古拉·斯捷潘内奇!”我听见低低的说话声。“尼古拉·斯捷潘内奇!”
我开了窗子,觉得自己象在做梦:窗外,紧贴着墙,站着一 个女人,穿一身黑色连衣裙,被月光照亮,张开一双大眼睛瞧着我。她脸色苍白,严厉,给月光照得不象是一张真脸,倒象是大理石做的。她的下巴在发抖。
“是我,……”她说。“是我。……卡嘉!”
在月光底下,凡是女人的眼睛都显得又大又黑,所有的人都显得高大、苍白一些。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乍一看并没有认出她来。
“你有什么事?”
“对不起,”她说。“不知什么缘故,我忽然觉得难过得受不了。……我受不住,就上这儿来了。……您的窗子里有灯光,我……我就大胆敲了敲窗子。……请您原谅。……唉,您再也不会知道我有多么难过!您刚才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我失眠。”
“我有一种预感。可是,那是胡思乱想。”
她扬起眉毛,噙着泪水的眼睛发亮,整个脸上好象添了光彩似的,忽然显现出我很久没看到的那种熟悉的信任神情。
“尼古拉·斯捷潘内奇!”她恳求地说,向我伸出两只手。
“珍贵的朋友,我求求您。……我央求您。……要是您不轻视我对您的友情和尊重,那就请您答应我的要求!”
“什么事?”
“请您把我的钱拿去!”
“得了吧!你这是在胡想什么呀!我干吗要拿你的钱呢?”
“您到什么地方去治一治病吧。……您应当医好您的病。
您肯收下那笔钱吗?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