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斗》十一
。“你要知道,我把钱给他,可是要他许下诚实高尚的诺言,过一 个星期务必给娜杰日达·费多罗芙娜汇路费来。”
“那他就会给你许下诚实的诺言,甚至还会掉下几滴眼泪,而且他自己也会相信自己,可是这种话有什么价值?他不会履行诺言。过上两三年你会在涅瓦大街遇见他,胳膊上挽着新的情人,他会为自己辩白说,他受了文明的害,他是罗亭一流人。看在上帝份上,你丢开他吧!离开这堆垃圾,不要用你那两只手去搅动它了!”
萨莫依连科想了一分钟,坚决地说:
“可是我仍旧要给他钱。随你怎样,我也还是要给。我不能只根据揣测就拒绝一个人。”
“好得很。你去跟他亲嘴吧。”
“那么,给我一百卢布,”萨莫依连科怯生生地要求道。
“我不给。”
接着是沉默。萨莫依连科完全泄了气。他脸上现出负疚的,羞臊的、讨好的神情。一个身材魁伟、佩着肩章和勋章 的人,脸上竟会现出这样一副孩子气的、发窘的可怜相,使人看了不免觉得奇怪。
“此地的主教巡查他的辖区的时候,不是坐马车,而是骑马,”助祭放下笔,说。“他骑在马上的那种气派,动人极了。
他的朴实和谦虚充满《圣经》的庄严。“
“他是好人吗?”冯·柯连问,由于改换话题而暗自高兴。
“怎么能不是好人呢?如果他不好,难道会授予他主教的职位吗?”
“在高级僧侣当中,常常可以遇见很好和很有才能的人,”冯·柯连说。“只是可惜,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有一个弱点,喜欢把自己看做大政治家。有的人竭力推行俄罗斯化,有的人批评科学。这不是他们的事。他们最好还是多管管正教辖区监督局的好。”
“俗人不能批评高级僧侣。”
“为什么呢,助祭?高级僧侣也跟我一样是人。”
“一样,可也不一样,”助祭生气地说,拿起钢笔。“要是您跟他一样,神恩就会落在您身上,您自己就会做主教了。既然您没做主教,可见您就不一样。”
“别胡说了,助祭!”萨莫依连科闷闷不乐地说。“你听我说,我想出这样一个办法,”他对冯·柯连说。“你不用借给我一百卢布。你今年冬天以前还要在我家里搭三个月伙食,那么你把三个月的伙食费先支给我吧。”
“我不给。”
萨莫依连科眨巴着眼睛,脸涨红了。他信手把上面放着避日虫的那本书拉过来,仔细观察一番,然后站起身来拿帽子。冯·柯连开始可怜起他来了。
“跟这班先生一块儿生活,打交道,真是要命!”动物学家说道,愤愤地把一张纸片踢到墙角上去。“你得明白,这不是仁慈,不是爱,而是懦弱,是姑息,是害人!凡是理智得出来的东西都被你们那种婆婆妈妈而一无用处的好心毁掉了!当初我做中学生的时候,得过一次伤寒,我的姑妈出于怜悯,给我饱吃了一顿醋渍的蘑菇,我差点送了命。你跟我的姑妈都应该明白:对人的爱不应当在心里,不应当在心口窝儿上,也不是在腰眼里,而应当在这儿!”
冯·柯连拍一下他的脑门子。
“拿去!”他把一张一百卢布钞票丢给他,说。
“你不该生气,柯里亚,”萨莫依连科温和地说,把那张钞票叠起来。“我十分了解你,不过……你也设身处地替我想一想。”
“你是老太婆,就是这么的!”
助祭扬声大笑。
“你听从我的最后一个要求吧,亚历山大·达维狄奇!”冯·柯连激昂地说。“你把钱给那个坏蛋的时候,对他提一个条件:要他跟他的女人一块儿走,或者打发她先走,要不然,就不给他钱。用不着跟他讲客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