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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地
觉吧!好早点起来。”

    阿民刚刚这么说完,伸手抓起一把咸豌豆,然后吃力地从炉旁站起身来……

    从那以后有三四年时间,阿住默默地忍受着劳累。这好比是一匹常年劳累的马一样,尝着套着轭的老马所经历过的那种苦楚。阿民照样到外边拼命干地里的活。阿住也照样辛勤地干着家务活。但是看不见的一根鞭子,在不断地威逼着她。有时候因为没有烧洗澡水,有时候因为忘记了晒稻子,有时候因为放牛,阿住经常受到性格倔强的阿民的讽刺和斥责。但是,阿住从来也不还嘴,一声不响地忍受着劳累。这首先是因为她一向就有忍从的精神,其次是因为孙子广次比对母亲更依恋奶奶。

    实际上在别人眼里看来,阿住几乎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如果稍有点变化的话,那只是不像从前那样夸奖儿媳了。这样细小的变化,并没有特别引起别人的注意。至少是邻居的老婆婆,还照样说阿住是个“来世修好”的人。

    盛夏的一个火热的晌午,阿住在堆房前葡萄架的浓荫里,和邻居的老婆婆谈闲天。四周除了牛棚里的苍蝇嗡嗡声外,一片寂静。邻居的老婆婆一边聊天,一边吸着短短的卷烟。这是从儿子吸完的烟头里仔细收集起来的。

    “阿民呢?哦,割干草去了吗?年纪轻轻的,啥都肯干!”

    “哪里话呀,一个女人家与其到外边去,俺看最好还是干家里的活!”

    “不呀,喜欢干地里活的人可比什么都强啊。俺家媳妇过门已经七年了,别说是到地里去,就是薅草也没干过一天呀!每天就是给孩子洗点什么啦,拆拆缝缝自己的东西啦,就这么过日子。”

    “还是这样好啊!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自己也利利落落的,现在时兴嘛!”

    “话虽这么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干庄稼活呐!——哟,方才是什么声音?”

    “方才的声音?你可真是的,那是牛放屁哟。”

    “是牛放屁呀?你瞧瞧真是的。——大热天里顶着太阳,在谷地里薅草什么的,年纪轻轻的,也够辛苦的了!”

    两个老太婆和睦地这么闲谈着。

    仁太郎已经死去八年多了,阿民用女人家一双手支撑了一家人的生活。同时阿民的名声不知什么时候也传到村子外边去了。阿民已经不再是起早贪黑“干活”的年轻寡妇了,更不是小伙子们的“年轻的嫂嫂”了。她却成了媳妇的榜样,今世节妇的模范。“你看看河对岸人家阿民!”——这样的话和申斥一起从别人的嘴里说了出来。阿住并没有向邻居的老婆婆讲她自己的痛苦。而且连这种想法也没有。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虽然不是明确意识到,却总有些信赖命运,她的这种信赖也终于成了泡影。现在除了孙子广次以外,没有一点指望了。阿住对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孙子,倾注了她全部的慈爱。然而这个最后的指望,也屡次遭到挫折。

    一个连续晴朗的秋日午后,怀里挟著书包的孙子广次,急急忙忙地从学校回家了。阿住在堆房前边正灵活地挥动着菜刀,把蜂屋柿子①做成柿饼。广次的身子轻松一跳,越过一张晾晒谷子的席子,把两脚整整齐齐地并在一起,恭恭敬敬地对奶奶行了个举手礼,然后脸上泛着认真的神色,没头没脑地问道:“奶奶,俺妈真的是个了不起的人吗?”

    ①蜂屋柿子原产于日本岐阜县美浓加茂市蜂屋町,果大,肉细,水分少,适宜作柿饼。

    “怎么回事?”

    阿住手里拿着的菜刀停下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孙子的面孔。

    “是老师在上修身课的时候说的啊。他说,像广次的母亲那样了不起的人,在这一带找不出第二个来!”

    “是老师说的吗?”

    “是,是老师说的。是撒谎吗?”

    阿住起初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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