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母亲-2
。他很自然地要进行反抗。他弄不明白母亲试图向他作出的种种解释,因为她无法洞察他的意识;他的梦想,他的恐惧,他的摆脱不掉的念头和他的欲望,形成了一个她无法看透的世界:母亲只能从外部盲目地控制一个人,而这个人觉得她立下的规矩与他毫不相干,是一种荒谬的负担。
孩子长得大一点时,这种不理解依然存在:他步入了一个有趣的和有价值的世界,然而把母亲排除在外。特别是男孩子,他为自己的男性特权感到骄傲,蔑视女人的命令:她坚持让他做完他该做的事,但是她不知道该怎样做他的习题,或如何翻译拉丁文——她落在了他的后面。为了完成这出力不讨好的任务,有时母亲累得精疲力竭,伤心落泪。丈夫极少认识到这种难度:这是在试图控制一个你不能与他沟通、然而他又是一个人的人,在试图强行干预一个独立的陌生人的事,而这个陌生人又只能在反抗你时得到确定与肯定。
随着孩子的性别不同,这种处境也有所不同;尽管涉及到男孩子时处境更为困难,但母亲通常能够较好地适应。由于所谓的应当属于男人的威望,以及男人实际具有的优势,许多女人都更愿意要儿子。“生一个男孩该有多好啊!”她们说;我们已经看到,她们梦想生一个“英雄”,这个英雄显然应当属于男性。儿子可以成为男人中的领袖,成为士兵和创造者;他会让世界服从他的意志,而母亲也将分享他不朽的英名;他将给她带来她不曾建造过的房子,不曾开垦过的土地,不曾读过的书籍。通过他,她将占有世界一一区只有在她占有儿子的条件下。由此引出了她态度的矛盾性。
弗洛伊德认为,母子关系的矛盾心理最少;但事实上,女人做母亲时和结婚与恋爱时一样,对男性超越来取了一种暧昧态度。如果她的婚姻或爱情经历使她对男人怀有敌意,那么专横跋扈地对待还是一个孩子的男性,将会给她带来满足;她会用讥讽和无礼的态度去对待那个傲慢的性别。例如她有时会吓唬孩子说,若他不听话,就把他的男性标志割掉。即便是她比较谦卑和温和,把她的儿子作为未来的英雄来尊重,她也会被迫把他还原为目前内在的现实的他,使他名副其实地属于她:正如她把丈夫当做孩子对待,她也把她的孩子当做婴儿对待。这也太合理了,太简单了,以至无须再认为她想阉割自己的儿子;她的梦想是矛盾的:她想让他有无限的权力,可又想让他处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想让他支配世界,可又想让他跪在她面前。她鼓励他温柔、贪婪。慷慨、胆怯、安静,她不许他运动、结交伙伴,她让他缺乏自信,因为她让他为她自己而存在;但是,如果他同时不能成为一个冒险者、优胜者、她引以自豪的天才,她又会大失所望。她的影响无疑是常常有害的——如蒙特朗和其他作家所描述的那样。所幸的是,男孩子在相当程度上可以逃脱这个罗网:传统和社会群体鼓励他这么做。母亲本人对此则听天由命,因为她十分清楚,同男人的斗争是一场不平等的斗争。让她聊以自慰的是,她扮演了[悲哀的母亲〕的角色,或者,她感到十分骄傲,因为她无疑生了一个征服她的人。
小女孩差不多把自己完全交给了母亲,因而母亲对她的要求也就多些。她们之间的关系更有戏剧性。母亲没有为女儿欢呼,因为她不属于那个优越等级的成员;她在她身上寻找一个替身。
她把她同自我关系的一切暧昧,全都投射到女儿身上;当这个alterego[第二自我]的他性、相异性逐渐被证实时,母亲便感到自已被出卖了。我前面说到的那些冲突,正是在母女之间有了恶化的表现。
有些对生活十分满意的女人,渴望女儿是自己的化身,或者至少在接受女儿时不感到遗憾;她们将会希望为孩子提供自己曾经有过的或曾经错过的机会;她们将会使她有一个幸福的少女时代。柯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