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七
的态度所规定的。可是,我们每天不是给三百五 ,却只给十个,还说这就是赈济,补助,为此您的太太和我们这些人都成了好得出奇的人,引得大家为我们的人道主义喝采。事情就是这样,老兄!唉,要是我们少谈点人道主义,多算一算,想一想,而且本着良心对待我们的责任就好了!我们当中有多少这样富于感情的人道主义者呀,他们真心诚意拿着认捐单,挨家挨户地跑,可是他们的裁缝和厨娘的工钱,他们却扣着不给。我们的生活没有道理可讲,就是这么的!没有道理可讲!”
我们沉默了一忽儿。我暗自计算一下,说:“我想养活一千家人二百天。您明天来我这儿谈谈吧。”
我这些话说得很朴实,我自己觉得很满意。使我高兴的是,索包尔回答得更朴实:“行。”
我们付过该付的帐,走出这家小饭铺。
“我喜欢这样坐车赶路,”索包尔说,在雪橇上坐下。“大人,请您把火柴借给我用一用,我把我那盒忘在小饭铺里了。”
过了一刻钟,他那辆双套马雪橇落在后面了。在风雪的呼啸声里,听不到他的铃铛声了。我回到家,在我那些房间里走来走去,仔细考虑,尽量想弄明白我的处境。至于我该对妻子说什么话,我脑子里却一句也想不出,一个字也想不出。我的头脑不灵了。
我什么也没想出来,却下楼去找我的妻子了。她在她的房间里站着,仍旧穿着那件粉红色长衫,仍旧保持着那种姿势,仿佛要拦住我,不准我去碰她那些文件似的。她脸上现出困惑和讥诮的神情。看得出来,她听说我已经回来,就准备好不象昨天那样哭出声来,也不提出要求,也不为自己辩护,而只是嘲笑我,带着轻蔑回答我的话,采取果断的行动。
她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既是这样,那我们就分手吧。
“ Natalie,我没有走掉,”我说,“然而这不是欺骗。我神志失常,衰老,病了,变成另外一个人了,总之,您爱怎么想,都随您。……我总算战战兢兢,战战兢兢地把原来的我摆脱了,我看不起他,为他害臊。不过,从昨天起,在我心里出现的新人,却不容许我走掉。请您不要赶走我, Natalie!”
她定睛瞧着我的脸,相信了我的话,她的眼睛里闪着不安。有她在面前,我的心陶醉了,再加上她的房里温暖,我的身子也暖和过来了。我对她伸出手,象说梦话似的喃喃道:“我要对您说:除了您以外,我连一个亲人也没有。我从未没有一分钟不留恋您,只是顽强的虚荣心不容许我承认这一点。当初我们照夫妇那样生活过的日子,如今是无法挽回 了,其实也不必挽回 ,您就叫我做您的仆人,把我所有的财产都拿去,按您的心意散发出去吧。现在我心里踏踏实实,Natalie,我心满意足。……我心里踏实了。……”我妻子带着好奇的神情凝视着我的脸,忽然轻轻地叫了一声,哭起来,跑进隔壁房间去了。我回到楼上我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个钟头,我已经坐在我的桌子边,写《铁路史》,那些挨饿的人不再妨碍我做这个工作。现在我不再感到心神不宁了。这以后,不管是有一天我同我妻子和索包尔一块儿在彼斯特罗沃村巡查农舍的时候看到的混乱情形,也不管是凶险的谣传,周围的人的错误,我的老年的临近,都不能使我心神不宁了。如同战场上那些飞过的炮弹和枪弹不会妨碍士兵们谈自己的事,吃东西,修理皮靴一样,那些挨饿的人也不来妨碍我安静地睡觉,做我个人的工作了。我家里也罢,我院子里也罢,远处,四面八方也罢,都在沸腾着医师索包尔称之为“慈善的狂欢”的工作。我的妻子常到我的房间里来,眼睛不安地打量我的房间,仿佛在搜寻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去送给那些挨饿的人,为的是要“找到自己生活下去的正当理由”。我看出来,由于她,不久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