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沃洛嘉和小沃洛嘉
芙娜猛的想到这个人只在一点上使她感到亲切和可爱:他的名字也叫符拉季米尔。她在床上坐起来,柔声叫道:“沃洛嘉!”
“什么事?”她丈夫应声说。
“没什么。”
她又躺下去。钟声响起来,也许就是修道院里的钟声吧。
她又不由得想起那道门廊和那些乌黑的人影。那些关于上帝和不可避免的死亡的想法在她头脑里盘旋,她就用被子蒙住头,免得听见钟声。她暗想,在衰老和不可避免的死亡来临以前,还有很长很长一段生活要过,她得每天忍受这个她所不爱的、此刻走进寝室里来睡觉的男子的亲近,她得扑灭她心里对另一个年轻迷人,而且在她看来不平凡的男子的无望的爱情。她看一眼丈夫,想对他道一声晚安,可是没有说出口,却忽然哭起来。她恼恨自己。
“得,音乐开始了!”亚吉奇说,把“乐”字说得很重。
她哭了很久,一直到早晨九点多钟才平静下来。她停了哭,全身不再发抖,可是头痛欲裂。亚吉奇匆匆地赶着去做晚弥撒,在隔壁房间里抱怨帮他穿衣服的勤务兵。他到卧室里来取东西,马刺发出轻微的响声,后来又进来一趟,这一 回已经戴上带穗的肩章和勋章了。他两条腿由于害风湿病而有点瘸。不知什么缘故,索菲雅·利沃芙娜觉得他的模样和步法象一头猛兽。
她听见亚吉奇在打电话。
“费心,请您接瓦西里耶夫营房!”他说。过一忽儿他又说:“瓦西里耶夫营房吗?劳驾,请萨里莫维奇医师接电话,……”又过了一忽儿:“是哪一位啊?是你吗,沃洛嘉?很高兴。亲爱的,请你父亲马上到我们家里来一趟,因为我的妻子昨天回来以后,觉得很不舒服。你是说他不在家?哦。……谢谢。太好啦,……非常感谢。…… Merci⑧。”
亚吉奇第三次走进寝室来,弯下腰凑近他妻子,在她胸前画个十字,伸出手去让她吻(凡是爱他的女人都吻他的手,他已经养成习惯了),说他吃午饭的时候回来。他说完就走了。
十一点多钟,使女通报说,符拉季米尔·米海雷奇来了。
索菲雅·利沃芙娜又疲乏又头痛,身子摇摇晃晃,很快地穿上她那件用毛皮镶边、又新又漂亮的淡紫色家常便服,赶紧把头发好歹梳理一下。她觉得她的灵魂里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温柔感情,高兴得周身发抖,生怕他会走掉。她只巴望看他一眼。
小沃洛嘉这次来访,装束整齐,穿着燕尾服,打着白领结。索菲雅·利沃芙娜走进客厅里,他吻她的手,为她身体不爽而真诚地表示难过。后来他们坐下来,他就称赞她那件便服。
“昨天跟奥丽雅见过面以后,我心里很乱,”她说。“起初我感到害怕,而现在却羡慕她了。她好比牢不可破的山岩,谁都休想搬得动它。可是,沃洛嘉,难道她就没有别的出路了?
难道活生生地埋葬自己才算是解决了人生问题?要知道,那是死而不是生啊。“
一提起奥丽雅,小沃洛嘉的脸上就现出感动的神情。
“您,沃洛嘉,是个聪明人,”索菲雅·利沃芙娜说,“请您指点我,好让我也能象她那样行事。当然,我不是个信徒,不会进修道院,不过我还是可以做些性质相似的事。我生活得不轻松啊,”她沉默一阵以后,接着说。“您指点我吧。……告诉我一种可以使我信服的办法。您哪怕只说一句话也好。”
“一句话?好吧:砰地一声响!”
“沃洛嘉,为什么您看不起我?”她痛心地问道。“您跟我讲起话来,原谅我这样说,总是用一种纨袴子弟的特别口气,不象是对朋友,对正派的女人讲话。您很有成就,您喜欢科学,可是为什么您从来也不对我谈科学呢?为什么?我不配吗?”
小沃洛嘉烦恼地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