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的故事》六
可怕!”
“我看不出这件事有什么可怕的。”
“我没亲眼看见过,我不知道,可是据说你们男人还在小时候就跟使女勾勾搭搭,后来养成习惯,一点也不觉得恶心。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然而我甚至在书上都读到过。……若尔日,当然,你说得对,“她走到奥尔洛夫跟前,转而用亲热和恳求的口气说,”真的,我今天心绪不好。不过你明白,我不可能不生气。我讨厌她,怕她。我一看见她就受不了。“
“难道您就不能站得比这些琐碎的事高一点?”奥尔洛夫说,困惑不解地耸耸肩膀,从壁炉那儿走开。“要知道,再也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了:您别把她放在眼里,她就不会惹得您讨厌,您也就不用为一点小事演整整一出戏了。”
我走出书房,不知道奥尔洛夫听到了什么样的回答。不管怎样,波丽雅在我们这儿留下来了。这以后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再也不支使她做什么事,显然极力不要她来服侍她。
每逢波丽雅给她端来什么东西,或者甚至只是在她身旁走过,镯子玎玲玎玲响,裙子沙沙作声,她就会浑身打战。
我想,如果格鲁津或者彼卡尔斯基要求奥尔洛夫辞退波丽雅,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照办,不用人家费什么口舌。他为人随和,就跟一切冷漠无情的人一样。然而不知什么缘故,在他跟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的关系中,他哪怕在小事上也寸步不让,有时候竟到了任性的地步。我事先就能知道,如果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喜欢什么,他就一定不会喜欢。她从商店回来,匆匆忙忙把新买的东西摊在他的面前,他总是随便看上一眼,冷淡地说家里多余的东西越多,空地方就越少。
有时候他已经穿好燕尾服准备到什么地方去,而且已经跟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告别,却忽然发了犟脾气,偏偏留在家里不走。在这种时候,依我看来,他留在家里纯粹是为了要叫自己感到不幸罢了。
“为什么您又留下来不走了?”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假装烦恼地说,而事实上却高兴得满脸放光。“为什么呢?您习惯了傍晚不待在家里,我可不希望您为我改变您的习惯。要是您不希望叫我心里负咎,您就自管去吧,去吧。”
“难道有谁怪罪您了?”奥尔洛夫说。
他带着受害者的神情在书房里的圈椅上坐了,用手遮住眼睛,拿起一本书来。然而不久这本书就从他手里掉下来,他笨重地在圈椅上扭动身子,又用手遮住眼睛,仿佛要挡住阳光似的。这时候他已经因为没有出去而懊恼了。
“可以进来吗?”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说,迟疑不定地走进书房来。“您在看书?我闷得慌,就来看看您,……一忽儿就走。”
我记得,有一天傍晚她就是这样迟迟疑疑、不合时宜地走进来,在奥尔洛夫脚旁的地毯上坐下来。从她那种胆怯和轻手轻脚的动作可以看出来,她不了解他的心情,暗自害怕。
“您老是看书,……”她讨好地说,显然想博得他的欢心。
“若尔日,您知道您的成功秘诀里有一条是什么?那就是您有学问、有头脑。您在看什么书啊?”
奥尔洛夫回答了一句话,接着沉默了几分钟,而这几分钟我觉得很长。我在客厅里站着,在那儿观察他们两个人,生怕自己咳嗽起来。
“我有话想跟您说,……”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小声说,笑了起来。“可以说吗?您听了也许会发笑,说这话是自我陶醉。您猜怎么着,我一心想,一心想您今天是为了我才留在家里的,……好跟我一块儿消磨这个傍晚。对吗?可以这样想吗?”
“您自管这么想吧,”奥尔洛夫说,用手遮住眼睛。“真正幸福的人不但想实际存在的东西,甚至还想实际不存在的东西。”
“您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