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王国》一
留点钱支付医药费。”
恰里科娃太太连忙跑过去擦桌子。
“这儿不干净!你怎么了?”恰里科夫小声说,气冲冲地瞧着她。“领她到房客的屋里去!请,小姐,我斗胆要求您到我们房客的屋里去!”他对安娜·阿基莫芙娜说。“那边干净。”
“奥西普·伊里奇不准外人走进他的房间!”有一个姑娘厉声说道。
可是他们已经领着安娜·阿基莫芙娜从厨房里穿过狭窄的过道房间,在两张床中间走过去。从床上的布置可以看出,有一张床上直着睡两个人,另一张床上横着睡三个人。前面那个住着房客的房间果然干干净净。那儿有一张整洁的床,上面铺着一块红色的毛毯,枕头上蒙着白套子,床上甚至有一 个放表的盒子。桌上铺一块麻布的桌布,上面放着一个乳白色的墨水瓶、一支钢笔、一些纸张、几张镶在镜框里的照片,摆得很妥贴。另一张干活用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修表用的工具和一些拆开的怀表。墙上挂着小锤子、钳子、小钻子、凿子、镊子等,还挂着三只挂钟,滴滴答答响。有一只挂钟很大,钟摆挺粗,小饭铺里常挂这样的钟。
安娜·阿基莫芙娜动手写信的时候,看见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她父亲的照片和一张她自己的照片。这使她暗暗吃惊。
“你们这儿住着个什么人?”她问。
“房客彼梅诺夫,小姐。他就在您的厂里做工。”
“是吗?我还以为他是个钟表匠呢。”
“他是下班以后业余修理钟表的。他喜欢干这种活,小姐。”
大家沉默了一阵,人只听得见钟表的滴答声和钢笔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后来恰里科夫叹了一口气,带着愤懑的心情讥诮地说:“人家说的是实话:光有贵族出身和文官官品是做不成皮大衣的。帽子上倒是有帽徽,贵族的头衔也不缺,可是却没有吃的。依我看来,如果出身低贱的人肯帮助穷人,他就比一个陷入贫困而又染上恶习的恰里科夫高贵得多。”
他为了讨好安娜·阿基莫芙娜就又说了几句糟蹋自己的贵族身份的话。事情很清楚:他压低自己是因为他认为他比她高。这当儿她已经写完信,封上信口。这封信会被他们丢掉,钱也不会用在医药上,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可是她仍旧在桌上放了二十五个卢布,后来想一想,又加上两张红钞票②。恰里科娃太太那只又瘦又黄、象鸡爪子似的手在她的眼前闪现了一下,一把抓住了那些钱。
“承您开恩,给了这些医药费,”恰里科夫用发抖的声音说,“可是请您把援助的手也伸给我……和我的孩子们吧,”他补充说,呜咽起来,“这些不幸的孩子啊!我倒不替自己担心,却替女儿们担心!我害怕淫荡的多头蛇③!”
安娜·阿基莫芙娜极力要打开钱夹,可是钱夹的开关坏了,她心慌意乱,脸红了。她害臊,因为人们站在她面前,瞧着她的手,等着,大概心底里在嘲笑她吧。这时候,不知什么人走进厨房,顿着脚,抖掉鞋上的雪。
“房客来了,”恰里科娃太太说。
安娜·阿基莫芙娜越发慌了。她不愿意让工厂里的人碰见她处在这种可笑的局面里;可是房客却仿佛故意捣乱似的,走进房里来了,就在这当儿,她终于拧坏开关,递给恰里科夫几张钞票,而恰里科夫象瘫痪病人那样发出呜呜的声音,撮着嘴唇寻找一个可以吻她的地方。她认出这个房客就是先前在锻铁车间里当她的面把一块铁板弄得轰轰响而且对她作了说明的那个工人。此刻他分明直接从工厂里来,他的脸被烟子熏得发黑,在半边脸上,靠近鼻子的地方,粘着黑烟。他的手完全是黑的,他那没系腰带的工作服由于满是油污而发亮。他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中等身材,头发乌黑,肩膀很宽,显然十分强壮。安娜·阿基莫芙娜第一眼就看出他是个每月工